她原先不过觉得何瑞玉爱占些小便宜、人品不好,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她虽然早已嫁人,可到底是她们老何家出门子的姑奶奶,若是这样的丑事传了出去,那整个老何家的清誉都算完了。不仅是何花儿、何桂儿这几个即将要出门子的闺女,便是她和何梅儿这两个还没议亲的小闺女,恐怕都要跟着声誉受损,再不会有人上门来提亲来了!更别说顾彩凤是何瑞玉嫡亲的闺女,不知道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成啥样子。
何莲儿想着,就出了一背的冷汗。她清了清嗓子,待声音不再那么发颤,才对景年道:“景小子,俺求你件事儿,你可务必得答应俺。你要是不答应,那俺们家几个闺女的清誉可都要完了…!”
景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啥,这时听何莲儿说起,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忙道:“你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呐!今儿晚上看到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透出去。你那三姑自己个儿不检点就算了,要还连累了你们,那可真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个人晓得,你宽心!”
何莲儿就冲他感激地笑笑。
两个人又在墙角蹲了许久,打量着屋子里的丑事也该做完了,何莲儿就道:“俺这心里不大安乐,总要弄清楚这男人是谁才能安心!彩凤姐的爹常年在外头跑生意,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门,彩凤姐的身子又不大好,俺要不给她们盯着,还不知道要出啥事儿呐!”
“左不过就是这戏班子里头的戏子,除此之外也没旁人了。”景小子想得比较通透,就提醒何莲儿道:“我瞧着你刚才慌里慌张的,给吓得不轻,都没仔细看到些啥,现在咱们再过去一趟,你看清那男人的样貌了,咱们也不能多呆,立马就得回家。明日这戏班子还要在这儿唱堂会的,到时候咱们再来,你在戏台子下头把那男人认出来,然后咱们再找人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这样做不打草惊蛇,免得屋里那俩人发觉出来了,恼羞成怒做出啥事情来,倒不好收拾了。”
他每说一句,何莲儿就沉沉地点一下头。她刚才确实是被吓着了,不够沉着冷静。好在景小子在身边。这小子虽然往日里调皮捣蛋些,遇事却还是有几分靠谱的,何莲儿第一次在心里对景小子刮目相看了一番。
两个人商议定了,仍旧由何莲儿去窗口窥望。
床榻上那两人一番云雨后,何瑞玉懒懒地将头枕在那男人的身上。那男人这时也已翻过了身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俊眉朗目,看来倒有些仪表堂堂。只是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多了几分轻佻和邪佞,看着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何瑞玉一双水葱似的手指轻抚着男人赤裸的胸膛,眼角含春,媚态横生道:“你个死鬼,都多久没来找人家了…!”那声音含羞带媚,听得人浑身发酥,何莲儿在外头听了,也不禁起一身儿鸡皮疙瘩。
那男人低低笑了两声,一把抓住何瑞玉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营生,走南闯北的,好容易来这云浮镇上一回,不就紧敢着让胡妈妈去找你了吗?我这也是没法子,从前一个人时,啥都不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下有了你,可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了,总想着咋样能存下一笔钱来,好带着你远走高飞,带你逃离那笼子。”
何瑞玉一听,十分感动,将身子更依偎进他怀里一些,声音湿润地道:“算你有良心!你都不知道,我在那顾家过的是啥日子!从前想着那顾大郎人品才貌上佳,家里头又有份稳定的产业,跟着他虽然不图大富大贵,可好歹稳定,有片挡风遮雨的地方儿,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折腾。谁知他却是个没良心的!这么些年了,心里眼里的还忘不了何艳秋那个贱人!成日里的不着家也就算了,难得回来一次,也不屑跟我说上两句体己话儿,让我独守了那么些年空房,我也算是忍够了!就彩凤那死丫头,往日里也是跟她奶亲近,与我这娘亲倒没啥话儿说,我真是命苦,白养了这么个闺女!那老太太平日里不放心我,盯得也紧,我这除了你,真没半个知心人儿了!”
那男人闻言,不由地抱紧她,道:“难为你了。可你那病怏怏的闺女不是说前几日回到你这儿了吗?你这回出来,有没有被她察觉?”
何瑞玉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你说?那丫头跟她几个表姐妹去乡下住几天,碍不着咱们啥事儿,你就放心吧。”
那男子一笑,蜜里调油一般的腔调:“我这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戏班子虽然常年走南闯北的,也不过图一餐温饱。我前几日跟班主合计了一下,班主也同意往后就在这云浮镇上安营扎寨下来。这儿十里八村儿地,人面也光,往日里跑跑场子,也不会饿死!”
“真的…!”何瑞玉一听他这么说,喜得忙坐直了身子,那绸缎的被子就顺着她雪白的身子滑下去,在油灯下滴溜溜晃眼。她一抬手,那青葱似的手指就娇滴滴点在男子额头,嗔道:“说话可得算话儿,你不知道,你这不在的日子,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得熬过来的。你要再不来,那我可真得憋屈死了…”
那男子见她雪白的酥胸在自己个儿眼前晃了晃,那眼神就暗沉了下去,大手一把抓住她胸口的柔软,一翻身,又将她紧紧压在身下。
“流景…啊…呃…”不多时,何瑞玉的腔调就变了,腻腻的,飘忽而软糯,两个人又就着被子云雨起来,屋内的声音也渐渐不成体统。
何莲儿红着脸,不愿再听下去,就拉了拉景年的手,两个人悄悄退出去,待得离那屋子有了一段距离,才撒丫子开始狂奔起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逃离了那所宅子,何莲儿拍着胸口不住口地喘气。
“咋样儿了?你瞧见那男人是谁没?”景年就急慌慌地问。
“瞧见了…!”何莲儿的气息还是不稳,刚才虽然慌乱,可她该听的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俺听见三姑喊那男人叫啥‘流景’的,你认识不?”
“流景…”景年嘟囔了两下,一拍脑袋,惊呼出声:“白流景!就是那昆曲班子里的台柱子?!”
“你确定?”何莲儿望着他问道。
“同名同姓的虽然也有,可不会这么巧吧?不然问了证实一下,咱们明儿再来打听打听?”景年道。
何莲儿点点头,心里也觉着这是最好的办法,就道:“成,就这么着!”何莲儿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今儿可是答应俺了,这听到啥看到啥的,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
“我说话你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景年拍着胸脯豪迈地保证。
“那咱也得击掌为盟!”何莲儿又道。
景年想也不想就伸出手。两人的手掌在黑暗的虚空里连击了三下,两人不知怎的,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何莲儿的心里依旧乱乱的,她想起自己刚才隐约听到何瑞玉说顾大郎的心里有个人,那个人是何瑞秋。那何瑞秋不正是何瑞玉、何瑞旺、何瑞仁的大姐,她们姐儿几个的大姑吗?这又是咋回事儿?
“你还一人儿琢磨啥呢?”景年见她皱着眉,似有无限心事,便关切问了她一句。
何莲儿摇摇头,这事情只是朦胧的一句,或许是她听错了也不一定。还没证实之前,若贸贸然说出来,反倒后患无穷。
“成了,别东想西想的,你那三姑不省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又不管你们姐儿几个的事。这年代虽然对姑娘家的礼教严,可也不是每户人家都那么不讲理。立法还不外乎人情呐!你也别愁了。”景年说着,又偷偷瞧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嘟囔道:“要是你为这事儿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娶你呗…!”
他说完,飞快地抬头看了何莲儿一眼,见她只是自顾自想着心事,浑然没听见自己刚才说了些啥,不由有些气馁。方才仿佛要飞扬起来的心情瞬间就跌落到了谷底。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了景宅,道了别,何莲儿洗漱完毕,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何花儿、何梅儿和顾彩凤都已经睡熟了,何莲儿一人坐在炕上,又想了会子,还是毫无头绪,要知道从前的事,少不得要等回了家,问问自家阿娘,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这样一想,也就不再纠结了,躺下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何家姐儿几个还在睡,何莲儿就先起来了。她与景年约好,要去戏班子望望风,证实一下昨夜跟何瑞玉在一块儿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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