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豆醒来时,置身于一个温烫的怀抱里,好比小雪天刚饮了一壶烧酒,胃里暖得烧晕了头脑。她感到窒息,想挣脱开又使不上力。青年将她抱得死紧,几乎用身体给裹严实了,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她会化为青烟溜掉。
“嘶……”何红豆蹙眉低呼,她只感酸胀,下腹滞重感难忍,男人竟把那东西留在她身体里一晚上,如今那物又有了抬头迹象。她花了好大力气爬起来,抓起沙发上男人的旧T恤给自己套上,麻杆腿歪歪扭扭站起来,跨过身边躯体想去卫生间。
当她迈第二条腿时,脚腕便被乍醒的青年握住了。
何红豆差点绊倒,好不容易稳住,一股黏滑液体便从大腿根部滑了出来。她忆起方才半梦半醒之时,青年又压着她做了一次。
此时纪子焉愣愣地盯她雪白大腿,眼睛一动不动地勾着液体划过的痕迹。何红豆羞得很,急欲摆脱,他力气大箍得又紧,两人僵持了老半天,青年忽地蜿蜒而笑,颊边生花,露出孩子般的神情,“红豆,我想到了!”
这般没前没尾,害何红豆臊红了脸,以为他又想了那档子事,一脚蹬了过去,“流氓!”甩开了青年后,妙龄女子捂着脸一股脑冲进了浴室。
何红豆仰头,任花洒自头顶将自己浇灌清醒。
一夜运转过载后冷却下来的人通常都是非常可怕的,她脑子里翻来覆去皆是昨日不堪回首的种种。
“妈了个渣,套都没戴……”何红豆脑袋如同打桩机般开始往瓷砖上撞,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昨天到底撞了哪门子的邪,居然把纪子焉给睡了。
于是这个非常喜欢总结反思的女人开始慢慢梳理酿成此等大错的各种历史性原因:
一开始可能是季候特征,她如小浣熊般不可遏制的思春了,肖想了纪子焉整整半年。
接着节前综合症爆发,她想象不出一个人孤零零过除夕的样子,遂一个飞机跑来找纪子焉。
然后京城不达标空气质量导致了严重的呼吸道问题,由于吸入颗粒物过多,她整个人的智商都降低了。
接下来楼下贩卖烤鸭有毒,导致她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立即化学反应中了不扑倒纪子焉就会死的奇毒。
最后一点……只能归结于她被什么不得了的邪物附身了,不然何红豆找不出任何理由解释为什么昨晚她会允许纪子焉不做任何保险措施就进去了。她上辈子纵使再胡来,也非常注重安全,保险措施做得足,绝不闹出人命。
季节问题、过节问题、气候问题、食物问题、灵异问题……天了噜,何红豆顿感全世界的恶意袭来。
诚然她上辈子泡过吧搞过一~夜~情,一度玩得不亦乐乎。到了这辈子,本想正正经经做个严肃理智的好人,不想玩了一票最大的,搞了这辈子最不能搞的人——光从生理年龄来看就比自己小六岁的,自己唯一的亲人,纪子焉。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楼下正好经过一辆卖车载cd的车,音乐开得响彻天际,又恰恰非常应景。何红豆不可遏制地回忆起了昨日在这个浴室里,纪子焉如何地跪在她面前,她又是怎么样仰着头喘息哭喊,
随着那首十分蛋疼的循环播放歌曲,何红豆再也没了走出这个浴室的勇气。
洗着洗着水雾蒙了脸,何红豆涩着眼摸索沐浴露,结果摸到了一个冰冷玻璃瓶。她心底一沉,赶紧拿毛巾揩了脸,方才看清那是何物——一瓶用了一半的化妆水。
她登时从蒸腾烟雾中清醒过来,又翻找了一遍储物架,这一次又找到了女孩子用的唇膏、bb霜与发圈。
何红豆不清楚纪子焉他们工作室有个顾云会来经常来这里加班,自然认为这些都是曾自称纪子焉女友的叶盈盈留下的。那个女孩一度跑到何红豆面前来恳求她同意,同意自己与纪子焉交往。
“妈了个渣,又当了死人渣……”何红豆继续脑袋脑袋如同打桩机般开始往瓷砖上撞,以往是她找小三渣了别人,如今是她差点当了小三渣了别人。情形没变,换了个立场,她悲哀地觉得自己渣度提升了。不知道为什么,何红豆胸肺有个极其难受的苦涩感情上涌,她赶紧将它压下,费力移到边角锁好。直到何红豆指头都泡到发皱,她终于打定了主意,去给纪子焉道歉,求他遗忘了昨晚的事。纵使她再也无法摆好自己与纪子焉的位置,她怕青年怨她,再也不理她了。
不过那都是她该受的。
“还是跪着求他原谅吧!”何红豆口中喋喋,“就说自己色~欲熏心,被那盒烤鸭设计了,中了不xxoo就会死的剧毒。”不管纪子焉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很多很多年后,纪子焉依然清晰的记得这个大雪初霁清晨。窗户上结了好多冰窗花,蔓延纵横,晶莹剔透。这时候每家每户都沉浸在阖家团聚的欢乐中,或悼祭祖先,或饴儿弄孙。经历昨日胡作非为,郁结于纪子焉心口的一团浊气云消雨散。青年睁眼,旦见女子窈窕光洁的腰背,她正往自己身上套一件灰色T恤,赫然梦中之景,震得他耳蜗轰鸣。
纪子焉不敢再去翻找自己的记忆,就在昨晚,他干了这辈子最想干,也最不能干的事。他开始埋冤自己不该纵酒过渡,亦不该随性而为。
三年前同样的情景浮现眼前,那一次他差点得到了她,亦快要失去了她。从那一天开始,他把自己对何红豆的感情埋藏起来,深深雌伏,他等待着那一天,自己足够好了,足够强大了,她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自己,即使她拒绝了,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将她绑到自己身边。
而不是如昨夜一般,她的身体,成为了作为安慰失败者的他的最好的药剂。
纪子焉想要何红豆的一辈子,而不是她的一个晚上。
耳蜗轰鸣着,他想不出自己该有何颜面去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
女子小媳妇般换好了衣服,又怕打搅到他睡眠,小心翼翼自他身上跨过,腰肢款摆之间,春光隐约流过。
纪子焉大脑里电闪雷鸣,一瞬间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他明白绝不能让它溜掉。
恍惚间他一把抓住了委委屈屈小媳妇的那只裸白脚腕,小媳妇浑身一哆嗦,某种不明液体自腿根滑落。
纪子焉呆呆地望着那一溜自己胡作非为的证据,脑中银瓶乍破,灵感倾泻而来,他蓦地蜿蜒嘴角,绽出孩子似得意的笑容,“红豆,我想到了!”
女子羞愤欲死,一脚踢了他的脸,“流氓!”
青年依旧傻兮兮地笑着,呼吸间蓬勃出生的希望,他赶紧爬起来,随意穿了件衣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开电脑。纪子焉脑子里只初初有了个想法,须得赶快付诸实际,“纪元”工作室的生死此时此刻就在他手上。
于是他开始忘我地工作,同时打开两个手提电脑,一个飞快划过一大堆程序代码,一个停停走走着企划书,两块屏幕的冷光投射在纪子焉脸上,为那痴迷神彩打过独有的高光。
何红豆洗了整整一个小时,哆哆嗦嗦从浴室里走出来,脑子里正飞快地旋转着如何完美地把锅甩给烤鸭。然后她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心里大呼卧槽,自己平白多活了这么多年,思想觉悟还没有纪子焉高。
何红豆相信纪子焉同样不敢面对她,两人如今这关系就一团乱麻,扯不清楚倒不如暂且回避。见纪子焉能振作起来投身于工作,怎么也比她在这儿扯浣熊和烤鸭好。
于是女子愣愣地揉干发梢,静悄悄跪坐在纪子焉身旁,红着脸问他,“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过了半响,青年方才反应过来,绯红了耳根,也不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击打了两下屏幕边沿,示意她来看。
何红豆纵使看不懂,也明了了他正在做一个新的项目,“真好!”她勉力朝他慈柔的笑,这样的相处已是如今的最大极限了。
纪子焉瞥过来,他眸光湛然,灼灼其华。
何红豆对他点了一下头,他便如领懿旨倾身投入了项目里,肃然表情,清澈眼神里再无一丝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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