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录曰:“信安郡石室山,古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独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
古有诗人曾借以感叹时光飞逝,人追不及,作诗云:“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其中下句便是讲的这个故事。
民间相传,八千多年前,世人智慧初开,信安郡有个叫王质的樵夫,去石室山上砍伐树木,在路上看见一个童子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还唱着歌。王质觉着有趣,便观起童子下棋来。童子递给王质一粒如枣核般的事物,王质嘴里含着那枣核便感觉不到饥饿。过了一会儿,童子对王质道:“为何还不下山?”王质起来一看,自己砍柴用的斧子已经烂掉了。王质回到山下村里,只见景象与自己记忆中的大不相同,而以前自己的相识也都白发苍苍或入土为墓了。原来,他在山上度过了整整八十年。
故事里的王质,便是当今正道领袖千云岫的开山祖师千云子。
而在千云岫五院之首云霄院的掌门祠堂前,有一块三丈高的巨青石碑上,却记录着这个故事在修仙界中流传的版本。
八千年前,千云子还是樵夫王质的时候,曾于一日上山砍柴。不料这走过无数遍的山路,那日走起来却弯来弯去,无穷无尽。王质走得大汗淋漓,忽见前方路口处有一童子坐在方形石桌前,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那石桌便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道始盘”。王质走到桌前,坐在童子对面,道:“小兄弟是要下棋,我来作陪如何?”那童子也不答话,用食指轻点棋盘上一个落子点,便算是下得一子。王质在山下闲暇时经常观摩乡里名老下棋,心中对棋艺也颇有几分理解,却看那童子下无子之棋,倒是平生第一次见。王质兴趣大增,也用手指点在一个落子点,算是自己也下了一子。两人你来我往,一边下子一边记忆棋盘上双方棋子的分布,随着子越下越多,记忆棋子的分布也就越困难和越费时间,导致每下一子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记忆和思考。
王质紧紧盯着空无一物的棋盘,忽然棋盘表面一阵波动,棋盘上的纵横刻纹消失了!竟变成了一湾清水。只见清水之中央,有一条通体白色但眼珠漆黑的鲤鱼,头圆尾细,全身弯成一个半圆,在水里做圆周状游动。王质受那白鲤鱼启发,顿悟天地道理,悟出原始道法——清鲤升天道,他在山上修行清鲤升天道八十余载,待下山后已经道法大成,本领通天,自号青云子。千云子看中了中原南方的莽莽群山,在一座仙洞中开山立派,是为千云岫。而他,就是千云岫第一代掌门,也就是千云岫的祖师爷。
却说那与千云子对奕的童子,也是个了不得的智慧人物。传闻他在棋盘上看见了一条通体墨黑,唯眼珠全白的鲤鱼,从中悟得一道法名曰:“墨鲤通幽诀”。童子下山后已然成年,自号曰墨鲤道士。这墨鲤道士,行走江湖,创立兴盛于一时的墨教,能与当时呼风唤雨的千云岫分庭抗礼。可不知为何,这墨鲤道士不满足于只修炼墨鲤通幽诀,其穷极一生不择手段,就是为了得到千云子的清鲤升天道,为此他让墨教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于是墨教被世人称为魔教,而魔教,也渐渐取代了墨教这个名字。
千云岫群峰之间,青松峰半山腰上坐落着一处简陋的三进院落,名唤“青松院”,乃是千云岫五院之一。
走入青松院的大门,拦目是一道浮雕影壁,影壁上雕以青松一棵,右边镌着两行大字行书,曰:“松柏冰霜凝剑气,山河虚芜铸道心。须知傲雪凌寒质,不是繁华队里身。”其诗意淡泊而自尊,一股傲独之气油然而生。
绕过这影壁,是一处天井,两边回廊环绕,连接待客厢房,而正对着大门有一座相对较大的建筑,便是青松院的正厅清心堂。此刻夜风习习,月光冷冷地泻在清心堂前的一棵雪松上,流动着秋冬季节稀少的翠绿颜色。只见这高大的雪松之上,正翩然立着一位衣带飞卷,仙女也似的美貌女子。那女子一双美目望着东方的星空,忽然眼里闪过一片血红之色,她眉头微蹙,脸上稍露忧色,道:“东南方现出大片血光,怕是又要有无辜性命遭殃啊!”
“魔教余孽越来越猖狂了,我们要想想办法,有所行动才是。”一个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儒雅男子凭空出现在女子身旁。
“昊天,你的速度……”兰芷惊讶地看向身旁的夫君,这一次孙昊天的出现,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看似年轻的俊美男子,便是以天下极速闻名的千云岫青松院院掌孙昊天,孙昊天露出浅浅的笑容,淡淡道:“神行无极,就要突破入第八重了。”
尽管兰芷对这个结果早已有所预料,但亲耳听见夫君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她心里喜悦,脸上却有些生气地道:“你整天就知道修行,也不管管我们的女儿,她这些日子,都快把青松院给闹翻了!”
孙昊天看向貌美如花的兰芷,因长久闭关修炼而枯燥的心立即被暖暖的幸福滋润,笑道:“莹莹这孩子,虽然贪玩,却是天赋异禀,三年里便将清鲤升天道的坤梯诀修到第四层,达到御器之境,实在难得。我闭关前不是让大奎去管制她了吗?大奎虽然为人老实忠厚,但以他大师兄的辈分,该不会像少游那般被莹莹欺负吧?”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夫妇一听不是自己的女儿孙莹莹还会是谁。只听孙莹莹气喘吁吁,语中满含委屈:“娘,快救我。大师兄又欺负我!娘,娘!”
孙莹莹后面又有粗厚的声音响起,正是大徒弟吴奎在焦急地喊道:“小师妹!这百青丹是本门的灵珍,不能胡乱喂狗的!”
只听那孙莹莹又道:“大师兄,这哪里是狗,明明是只可爱的小松鼠好不好?”一边又大声唤道:“娘,娘快救我。”
兰芷听爱女受了“委屈”,心里一急,瞬间化成一道白影,消失在树梢。孙昊天只要一瞧妻子的神态,便知道妻子要去做什么,他摇头苦笑道:“女儿闹得鸡飞狗跳,还不是你这个娘宠的?”说罢,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树梢,没有一丝征兆,只留下了一缕细微的空间波动。
吴奎使出全部的力气在疾行追赶,奈何小师妹踩着师娘送给她的玉虹剑低空飞行,总是拉他一段距离。在青松峰上,六个徒弟辈中只有小师妹获师娘允许可以御器飞行,这也为小师妹调皮玩闹提供了十二分的方便。眼见就要追到院门了,到时候师娘闻声而来,自己肯定又要被训话一番。但这些天里,这样的训话对他来说已经如家常便饭了。
果不其然,一道白影飞闪至门前,正是一脸怒气的兰芷。孙莹莹一见是娘亲过来了,脸上露出喜色,忙落剑跑到兰芷身边,一手拉住兰芷的左臂。只见孙莹莹的怀里,偎着一只雪白的小松鼠。
吴奎停下了疾行的脚步,一见师娘怒容满面,心下不由一沉,俯身道:“师、师娘。”
兰芷道:“你身为大师兄,不去潜心修炼道法,给师弟们做个好榜样,却在这里欺负你的小师妹,成何体统?”
吴奎想辩解,但心知师娘爱女心切,话多无用,嘴里只是哆哆嗦嗦:“师娘,我、我、我是、是……”
孙莹莹在一旁看着大师兄的窘迫模样,不禁偷偷发笑。兰芷瞪了吴奎一眼,道:“什么你是我是的?还不去无极洞修行,杵在儿干什么?”
吴奎尴尬道:“小师妹坤梯诀也修到了第四层,应该随我一起去无极洞修行。”
孙莹莹冲着吴奎做了个鬼脸,转身摇着兰芷的手臂,娇声道:“娘!我不去无极洞,那里空气滞涩得很,弄得我这些天皮肤都越发干燥了。”
“胡说!无极洞乃是我青松峰灵气富集之地,什么空气滞涩,皮肤不好?”
孙莹莹一听是父亲孙昊天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转身引出晶红剔透的玉虹剑,纵身一跃而上,就欲御剑逃走。哪知一向只听她话的玉虹剑此时却如同死了一般,任她如何灌输灵力驱动,玉虹剑浮在脚下愣是纹丝不动。
只见孙莹莹面色焦急,双手不停地做着手诀,手势之中,一阵阵青光闪过,可玉虹剑就是不受驱动。吴奎心中大快,面上大喜,憋住大笑的冲动,俯身道:“恭喜师傅出关!”
孙昊天早已在空中观看,他缓缓落至地面,白衫随气流飘起,风度翩翩,剑眉明目,俊美君子,任此时豆蔻年华的孙莹莹,见了也不禁芳心微动,心想这天底下,除了自己娘亲这样的美人外,还有谁能配得上自己的父亲?
孙昊天道:“大奎啊,这些日子命你管制莹莹,让你受委屈了。”
吴奎道:“弟子不委屈,小师妹虽然调皮,但也时常逗众位师兄弟开心,让师兄弟们修行之余放松心情。师妹的这些心思,我们是看得出来的。”
孙昊天满意地点头,回头看向孙莹莹,正色问:“是吗?”
“是,是。”孙莹莹笑嘻嘻的,躲到兰芷身后,不断点头。
孙昊天走近兰芷,看了孙莹莹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掌:“还不交出来?”
兰芷见孙莹莹怕得紧,便柔声道:“昊天你也别这么严肃,这么小的事,别吓着莹莹了。”
孙昊天神色缓和些,微笑道:“莹莹,快交出来。百青丹是救命的灵药,怎么能浪费在一只松鼠身上?”
孙莹莹从怀里掏出一颗发着青色光芒的丹药,放到孙昊天的手心,她摸了摸怀里松鼠,颇为伤心地道:“你就要死了,却没人管你。”
孙昊天看在眼里,只见那只松鼠毛色雪白,竟无一丝杂毛,隐隐有光泽流动,但腹部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孙昊天心中一惊,他左手一伸,那松鼠便受一股无形力量的控制,飞到他掌心。一团青光自他掌心升起,青光转瞬变成了乳白色的光芒,将掌心的松鼠笼罩。片刻之后,乳白色光芒散去,只闻“吱吱”一声,那松鼠竟从孙昊天的掌心生龙活虎地蹿上手臂,腹部的伤口已然被一道痂壳覆盖。
孙昊天有些讶异地看向手臂上的松鼠,将松鼠送到孙莹莹怀中。孙莹莹开心地抱住父亲洁白的衣袖,欢笑道:“爹爹,你真好!”
兰芷看着这一幕,露出欣慰的笑容。孙昊天身材修长,要高出孙莹莹一个头,他抚摸着女儿柔顺的秀发,道:“莹莹,以后别这样胡闹了。”
不料孙莹莹像只小兔子似的蹿开,躲到兰芷身后,娇笑道:“我才不呢!”
孙昊天摇首失笑,他转向吴奎道:“大奎,今日你师娘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方向三百里外有血光之灾发生,怕是人间又有不少人遭受魔教的厄难,你带着小师妹去查一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看看事情有没有挽救的余地。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孙莹莹一听,顿时欢天喜地道:“好喂!终于可以下山去玩喽。”
吴奎俯首应是。忽见晶红光芒一闪,却是孙莹莹引出那玉虹剑,她手诀一引,玉虹剑登时光芒大盛,将周围的景物映得通红,载着孙莹莹向前飞去。
“今晚就走呗!”孙莹莹一把拽住吴奎,将吴奎拉到剑上,玉虹剑瞬时化作一条长虹破空而去。
望着女儿飞走的方向,孙昊天与兰芷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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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破雾霭,洒到湖面上,在清洁的湖水里游成一片片金色的鳞光。渐渐的,雾霭或凝成露珠吸附在岩石上,或飞向更高的空中,形成一朵朵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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