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你还帮他说话？这些年，若不是你和莲姨一直护着他，他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萧轻语瞪了萧桐裕一眼，对着蓉姨说道。
萧蓉儿叹了口气，似乎也知道女儿说的不错，不易反驳。自古慈母多败儿的例子数不胜数，为什么她把女儿教导的得体大方，却唯独对桐裕这孩子不忍苛责、一再纵容，以至于酿成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结果？自己这是害了他吗？这如何对得起萧老爷的救命之恩？
“轻语，还让为娘把话再说一遍吗？少爷应该怎么做，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吗？”
站在对面一言不发的萧桐裕也听出了蓉姨的语气，虽是明着是在责备萧轻语言语逾矩，实际上是对他这个“萧桐裕”哀莫大于心死的一种表现。
“蓉姨，轻语，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对于这母女二人，虽说萧桐裕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因为毕竟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流动人口而已，可是这个身体对她们确是发自内心的亲切。蓉姨待“他”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而轻语从小就像条小尾巴跟在“他”后面，长大后不论“他”有多不长进，也只会责骂“他”而不是疏远“他”。只要人不是真傻，都看得出来这母女二人对他是真有感情的。
这明显就是没话找话的手段，换来轻语的一个白眼。
“少爷，是不是老爷说话你也不听了呢？”萧轻语的声音，带着些无法言明的意思，“听老爷的话”这或许就是她对萧桐裕最后的底线了，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她印象里那个宠着她的大男孩，犯了错误会低着头不知所措，而不是眼前这个滚刀肉一样的无赖。
“轻语，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桐裕哥哥……”萧桐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这个身体的“本我”说的，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萧桐裕此时也无法考证。
从“读心咒”看到的内心世界来说，原本的萧桐裕已经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混蛋了，或者他永远不会对萧轻语做出什么非分的事情来，但那只是出于对亲情的顾忌，也只能说明他还没有沦丧到那样的丧心病狂。
可刚才那句话，声音和表情之中，掩饰不住的真情流露，有些超出萧桐裕的意料，同样，也令萧轻语一时间怔住了。
“桐裕哥哥，你……”萧轻语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细语轻怜的桐裕哥哥了？似乎久到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萧桐裕是不是曾经真的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以至于后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
“蓉姨，我爹他……”
“老爷在偏厅，晚膳我会叫人送过去的。要不连你的一起备上？你和他有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父子间能有多大的仇？老爷对你严格是为你好。”最先回过神的就是蓉姨了，眼前的萧桐裕，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经常带着干净的笑，温和随性的少年，那个不被任何事物约束，却不妨碍他体贴入微的男子。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沦为回忆。
……
萧老爷所以送走了所有的先生，让萧桐裕做他想做的事，不是因为放弃了对他的希望，而是怕过多世俗的拘束，会让儿子丧失了宝贵的率性。毕竟以萧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需要仰他人的鼻息做事了，再说他自己当年也不过就是略通笔墨而已。只要儿子不是那种超级无敌败家子，他挣下的这份家业，儿子是败不完的，何必勉强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萧老爷以己度人，当年是迫于无奈，那清苦的少年时代的记忆总也挥之不去，成了他无数次原谅萧桐裕的借口，“儿子能够开心的成长，比当状元郎都让我开心。”
而后，发生了一些事，所有的当事人，除过萧桐裕以外，都只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事情的碎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被视为萧家未来的希望的萧桐裕，变成了如今这个色中饿鬼的模样。圣人云，非礼勿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冥冥之中，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漫无目的的报复。
“萧桐裕”其实有一个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并不是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厌知厌学，他从学会认字以后，几乎天天都从父亲的书房偷书出去看，书非借不能读也。短短五年时间，父亲那只为了充斥门面才花重金装点的书房，任意拿出一本来，他虽然不说倒背如流，却也都达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至于读书的初衷，萧桐裕只是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掉书袋时他看起来很无知的样子。这个“别人”指的就是那几个重金聘请来的先生。
而实际上，他的母亲和蓉姨都从不同的侧面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
蓉姨的主要责任，就是照顾萧桐裕的起居。在小桐裕开始自发的读书后没多久，细心的乳娘就发现了这一秘密，看到小桐裕并没有哗众取宠，而是发自内心的在读书的时候，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帮着隐瞒了下来。
绝大多数的大人喜欢了解孩子的隐私，然后再伪装成那“隐私”还依旧是隐私的样子，让孩子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成功的瞒过了长辈。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事情，这个“隐私”在孩子主动暴露出来前将永远都是隐私。
这里笔者多么羡慕这些天真的孩子们，要知道笔者的父亲大人，看完笔者的私人日记后，居然还帮着改了错别字。此事无疑让我在孩子时代的那颗幼小心灵蒙上了阴影，反正那些年，笔者再也没有写过日记。闲话就此略过。
作为孩子的母亲，萧母对儿子的“隐私”也没能例外。出身书香门第的她，一生都没有改变过读书这一习惯。从另一个方面讲，萧家的书房可以说就是为她准备的。
小孩子做事，就算再做的天衣无缝，也依旧瞒不过大人的眼睛。书房里的书，其摆放的位置都是由萧母一本一本亲手放上去的，有没有人动过，她心里自然有数。能自由出入书房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对读书有兴趣的更是寥寥无几，很快萧母就发现了如饥似渴读书的小桐裕。而这一发现让萧母很是高兴，时不时的还为书房添置一两本她认为有价值的书，放在显眼的位置。
……
那一年，十六岁的萧桐裕，带着不满十五岁的萧轻语，偷偷溜出萧府，在长安城里“见见世面”。熙来攘往的人潮和各色小摊、小吃，让两个深宅大院里的孩子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桐裕哥哥，我渴了。”一手拿着一串烤肉的萧轻语，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萧桐裕无奈的看着她，“都说你不要跟出来了，你还要来，真麻烦。前面有个茶楼，走快点。”
“真凶，看将来谁愿意嫁你！”轻语一点也不怕她的桐裕哥哥，那个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她出声，都会停下来等她的桐裕哥哥。
一座三层的茶馆，门口的匾牌上书“悦享来”三个镏金的大字，底下一行小字——郭沫若题。呃，开个玩笑，是萧理题。当朝尚书亲笔题字，可以想见，那三个字的气势多么不凡，与整个茶楼熙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景象——那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想啊，市井乡民喝个茶、歇个脚、聊个天什么的，谁还管茶楼的牌匾是谁题的呢？好吧，至少肯定的是萧桐裕和萧轻语就没有管。错过了牌匾上的题字，就注定萧桐裕和萧轻语不会知道这家茶馆就是他们萧家的产业了。
虽然萧轻语此时做的是书童打扮，但稍微有点眼界的人都能轻易看穿这拙劣的装扮。少年人的阳刚之气正盛，如此唇红齿白，面如桃花的书童，难道是从此时还没有建国的暹罗（古泰国名称）移民来的？
两人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茶水不一刻就端了上来。
“二位您慢用。还有什么吩咐？”低眉顺目的小二将抹布搭在肩上，谄媚的说道。目光在二人身上一阵游移，经过萧轻语时，不自禁的就多看了几眼。做他们这一行，看人一般是不会走眼的。
“没什么事了，还不下去？”萧桐裕挥挥手，阻止小二继续用目光轻薄萧轻语，扔了两枚通宝在桌上，见小二的眼神还赖在轻语身上，不由微怒的哼了一声。
小二总算是回过神来，尴尬的退走，连放在桌上的钱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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