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霁月笑着冲梁西木招招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梁西木朝着军医冷冷地瞪了一眼,压强之大,使得那军医竟两股战战,颤巍巍道“回,回夫人,我方才开了一副药,多少可以缓解些痛苦,等药童熬好了,夫人喝了,我们便可以开始了。”
霁月笑着道了声好,又没好气地冲梁西木嘟囔道“哎呦,你就别瞪他了,又不是他让我伤的,你瞪得他腿都软了,待会还怎么给我正骨吖~”
梁西木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走到霁月身边,把脸埋进她的右肩窝,闷声道“他走得太慢了,还有那止痛的,一开始要不是我说他都想不起来熬,可不气人嘛。”
霁月一听,便扑哧笑出声来,鉴于军医还在,便凑到梁西木耳边小声说道“梁西木,你这是在撒娇咩?”哈哈哈~
梁西木面上一红,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甩头,辫子梢刷过霁月的鼻尖,痒得她一个劲儿打喷嚏。
梁西木一边拿头发挠她,一边道“还笑不笑?还笑不笑?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霁月倒在床上一个劲儿蹭着躲开,一时间军帐里闹腾极了。
军医朝床上瞥了一眼睛,慢慢地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军帐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梁西木黑着脸望向军医,眼刀子嗖嗖地凌迟他。
军医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指了下霁月的左肩,道“将军,夫人的肩膀还伤着呢。”
梁西木面上一红,冷声道“我当然知道夫人肩膀有伤,还用得着你来提醒?药呢?还没熬好?”
军医喏喏地点头道“属下这就去看看,将军,夫人,请继续。那,那什么,夫人的伤还是要小心些为妙。”言罢,慌忙从梁西木军帐中逃窜了出去。
正骨之前军医端上来的那碗黏答答黑乎乎的药霁月二话不说仰头就喝了,可那汤药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霁月猜想,那军医定然是在梁西木的威压逼迫下胡乱开了副补药应付差事,因为此刻,纵使她早就做好了忍痛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开始的时候,却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是想少了。
梁西木才断第一块大骨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便从左肩迅速蔓延开来,耳朵,嘴唇,眼睛,逐渐被痛觉吞噬,她觉得自己眼前仿佛氤起了一团迷雾,那迷雾裹挟着她,听不到,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四感尽丧,她的生命仿佛就只剩下了无边的痛意。冷汗从每一个毛孔渗透出来,冷得仿佛寒涧的深冰,她的脸苍白地像雪一样,寒冷而萧瑟。
梁西木快速地瞥了一眼霁月,手下速度加快,飞速地捏开了霁月肩上粘连在一处的肩骨后,转身,环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冰冷,凉得梁西木一个哆嗦,他抬头看向军医,低喝道“还不快点!”
“是是是”军医匆忙答道,“将军,您得将夫人放在床上……”军医喏喏道
“酒,酒……”霁月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轻声道
“什么?”梁西木慌乱之下并没有听清。
“太疼了,我,想喝点酒。”霁月虚弱地冲梁西木笑了一下,宛若一朵初绽的玉兰。
梁西木心头一恸转向军医“可以喝酒吗?”
“若是夫人痛到没法儿了,喝点酒倒也是可以。”
“拿酒来!”梁西木冲帐外大吼了一声,不到片刻,红鹰便抱了一坛子酒送了进来。
梁西木拿起桌上的茶盏,自那坛中舀了一盏,放在霁月唇边,霁月喝得很急,呛到了,一时咳得昏天黑地,梁西木担忧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怎么样?还好么?还疼不疼?”
霁月咳了一会儿,缓下气来,抬头冲梁西木扯了一抹苍白的笑靥,道“碗太小,我要换大碗。”
“别喝了,这酒太烈,喝多伤身。”梁西木心疼地望着她,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等你好了,咱回家了,我陪你喝桃花酿。”
“桃花酿,听名字就好喝。”霁月冲梁西木笑笑,示意他将她方下。
军医赶忙过去接骨。
许是酒精麻木了神经,也或许是痛极致了,霁月只在军医给她接第一块大骨的时候惨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以至于军医在梁西木眼刀的攻势下迅疾而精准地接完了全部断骨后迅猛地退了出去。
大帐内只剩下霁月和梁西木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
蜡烛已经燃灭了,月光顺着军帐顶上的窗户倾泻而下,扑撒在霁月的身上,她昏沉沉地睡着,头上的发丝被汗水浸染地一缕一缕黏在一起,她的脸苍白到透明,长长的睫毛一簇簇粘着在一起,脸上还有方才痛极之时留下的泪痕。
此刻,月光如水,清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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