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台神族,生于数百万年前,在当下,称之为神瑞也不为过。虽然丰阳族的年轻人们喜欢叫其为老古董,听说其他族的年轻人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叫法。总之,四个字总结就是——垂垂老矣。
而眼前的少年,约莫六七千岁的模样,按人族年纪算,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恒晋实在想不出来他是怎么和南台岛沾上亲,带上故的。
巧工又不耐烦地催促了声。傅程骞生命垂危,她一贯的冷静有些失控。恒晋为了保持良好的风度,气态温和地递上阵法图,抬头送上一个绅士的微笑。巧工不为所动,扭头就走。
陆远白看看巧工,又看看恒晋,果断点头,“你喜欢她。”
还没收回来的绅士微笑僵在脸上。
“我不会天天和一个赢不了我的人下棋的。”他想了会儿,打了个自觉贴切的比喻,“就好像我不想再和你下第二盘棋了。”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钦佩,什么拜服,都埋进他丰阳老家的祖坟里!
掌柜的听见桌子掰裂的声音——噢!他的黄梨木!
“我叫恒晋……”恒晋咬牙切齿,世家子弟的风度都被心里的闷火给浇灭了。手中的玉折扇被捏得死紧,扇柄上的手,骨节分明。
陆远白有些茫然,“哦。”
“……你叫什么!”棋逢对手不是会互报姓名吗?他果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陆远白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我和巧工的关系一般的。”
恒晋眼角一抽,为什么他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里看出了同情!?
果然,他接着道,“所以和我套近乎也没什么用。”
“……”
傅久久等得有些无聊。
傅程骞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没有力气去砍柴了。傅久久嘴里叼了根草,躺在稻草屋顶上,翘着腿,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乌龙,觉得没力气去砍柴也是好事。
屋里又传来咳嗽声。傅程骞怕她听见,声音压得很低,更显压抑得辛苦。傅久久慌慌张张地跳下去,带起一团稻草飞舞,数十根粘在她屁股后面。
见她呼吸急促地端了碗热水进来,傅程骞歉意地笑笑,“还是吵到你了。”
久久很少单独和男子共处一室,木灵修年纪太小不算,有些拘谨。傅程骞不过是个人族,活了她零头都不到,但他的宁静致远总让久久觉得他是她的长辈,内心躁动的好动因子也被他温雅的笑容压下。
久久扶他起来喝水,不免坐在床边。床是普通的木头板子,很硬。久久随意地摸了摸,倏尔顿住。床沿被人磨过,十分圆滑。久久不禁咋舌,得磨多久才能磨成半圆形啊……
再看枕头……床柱……桌椅……
“你想死!?”傅久久一惊,急忙抢过他手里的碗。傅程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瓷器磕到牙齿,碗里没喝完的水一颠,溅到鼻子里。他抬起头,无辜地看着她。
“嘿嘿……”傅久久尴尬地在玲珑袋里翻手帕。手帕之于她,好比媳妇之于和尚,就摆着好看,她仅有的一条还是家里的长辈塞给她的。所以当她从袋子旮旯里扒拉出一条被铁屑染得漆黑漆黑的手帕时,脑子里自动滚出来的是——完了完了,和尚的媳妇儿已经是二次产品,不能重复利用了。
傅程骞倒是不介意,抻起袖子将水渍擦干净。他气质儒雅,擦个水渍都很斯文。久久拿着手里的碗,有些无措。
傅程骞笑着又接过那碗水,“你放心,我只是发作的时候会这样。”
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甚至想去死么?
室内的尖锐物品不一不被磨得平滑,久久摸着手下的床沿,脑海里闪过站在河边,漠然看着傅程骞的自己,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算算时间,陆远白他们快回来了。
傅久久接过空碗,拿到厨房涮洗。
“若是没有成功,也不必自责。”傅程骞突然道,“巧工有无限的时间,我能够在她的生命里出现,已经很知足了。”
正在迈门槛的脚凌空一顿,接着自然地踏过去。
原来,他知道巧工是仙族。原来,他知道巧工为他做了什么。原来,他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人。
久久洗完碗,又坐回屋顶上。
“嘿嘿,这就是恒晋那小子想得呕心沥血,不惜跑到城里摆棋子儿的小妞?”背后突然响起尖锐的男声,近在咫尺。
久久心脏猛然一缩,催动全身肌肉跳下房梁。眼前闪过一片蓝影,一青年蓦然出现在她即将降落的位置。
腹部被击了一掌,傅久久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木头柱子上。胃里一阵翻滚,喉咙里火辣辣的。
另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跳下来,大咧咧地走到久久面前,“哎呀,老二你下手怎么这么狠,恒晋知道不得劈死你。”他弯下腰,仔细打量久久,有些嫌弃,“啧,那小子骗我,明明说喜欢胸大屁股圆的女人,这个也太豆芽菜了。”
久久刚刚吞下去的气血又滚滚涌上来。
“咦?这妞怎么不说话?哑的?”
傅久久鼻子动了动,向上蔑视他,“做人可以没有胸,但不能没有骨气。”
红袍男子一怔,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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