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晋的阵法图上只记载了破阵之道,前路是一无所载。但巧工却很熟悉,显然已来了多次。
连着走了五天的树林,放眼望去,都是绿色。浅绿色,深绿色,草绿色,青绿色,还有屎绿色……傅久久头两天还会去记路,第三日终于幡然醒悟——迷路了,没关系,她袋里还揣着两斤天火弹,平时没什么用,就是留着炸这种小树林的!
虽然整日整日满眼都是相同的景色,但傅久久感觉得出,他们离咒眼越来越近了。林子外围还有鸟类啁啾,虫鸣莺啼。过了几日,便越发清冷,有时候,连阳光也照不进来。再几日,一切生息都归于虚无,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回荡在这座林子里,森然阴冷。傅程骞发作的也越来越频繁。到后来,一日之中只有半日在赶路,半日在傅程骞压抑的痛苦中磨过去。
陆远白收回放在傅程骞心口的手,嘴唇有些发白。傅程骞发作的时间越长,他的仙灵消耗的越多,连日的消耗已经让他体力不支。
傅程骞也是满头冷汗,他咬咬苍白的唇,让它看上去更有血色。巧工和傅久久去寻吃的了,林子里没有生物,准备的干粮也早已吃完,只能采些野果。
每逢他发作的时候,巧工就会离开。
这次的傅程骞却和往日不同,符文褪去后,他嘴唇嗫嚅着,气若游丝地问道,“神族时兴灵魂契约吗?”
陆远白缓了缓气,坐在地上,“有的。可我不会。”
“这样啊……”傅程骞阖上眼,有些失望。
“你想卖掉自己的灵魂吗?”
“我是人族,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有些诅咒是要用命去解除的。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若是……请你拦下她,我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做交换。”
陆远白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他才道,“你真自私。”
傅程骞淡然地笑,“是啊,人族大多是自私的。”
他不能忍受失去巧工的痛苦,却让巧工永远背负着他的死亡。
阵法图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当地上突然挣出长约六十尺,宽约三十尺的怪鱼时,傅久久第一个想的是,不晓得她那两斤天火弹还有没有机会炸平这座树林。四处的土地一块又一块地拱起,怪鱼还在不停地破土而出,巨大的嘴张得很大,嘴里喷射出强烈的腥膻味,两排尖利的牙将树枝咬得粉碎。
傅久久脚下颠簸,视线猛地上升,回过神来脚下正踏着怪鱼没有上下颌的嘴,呆滞的鱼目转动了盯着她,猛一张嘴,傅久久还没来得及借力跳开,身子就急速下坠。鱼口喷出的臭气几乎具象化,傅久久盯着黑漆漆的食道,一阵反胃。
金光闪过鱼身,正欲将傅久久咬碎的怪鱼瞬间断为两截。陆远白踩在不远处一具鱼尸上,尸身上插着一柄重剑——那是绝影。
绝影剑没有剑首和剑格,剑柄上缠着破旧的绷带,直接与剑身相连。剑身宽半尺,没有剑锋,笨重又呆板。
在傅久久所铸造的兵器中,它是绝对的异类!因为它不仅是傅久久铸造的唯一一把重剑,而且相较于其它不是华丽就是精致的神兵,它粗糙得出奇!但它是她铸成的第一炳剑,陆远白成为它的主人后,再也没有换过。
踩在尸体上的少年杀戮之气迸发,那双素来无波的眼睛沉如死水,眼睑鼻尖被深红的血溅上,绝情冷厉,所有看见他的敌人都会为之胆寒!他凌空跳跃,手中拖着绝影,在制高点的瞬间,他手腕微转,是个极刁钻的角度,绝影破空而出,回旋着折向地面。无锋的剑旋转着切割一条又一条的怪鱼,在地面抡了整整一个圈才回到陆远白手中。
地上死尸一片。
然而怪鱼数量却依旧不减,反而越来越多。陆远白回到傅久久身上,斩断靠近的怪鱼。
地面又开始震动,轰轰的鸣声深入脑海。大地开始动荡,怪鱼尖叫着,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然后化成一堆堆白骨腐肉。
巧工从一旁出来,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正摊着那张阵法图。傅程骞在她的背上,昏迷不醒。
巧工叠好阵法图,说道,“这只是其中一种阵法。到达咒眼前有六十种阵法,我们不知道会遇上哪一种。”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对应的解阵之法,就算能撑住一时,也有可能被活活耗死。
傅久久有些心凉。傅程骞在到达咒眼之前,很可能死在路上。
但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今日所遇的一切就像一场云烟,他们依旧赶着枯燥乏味的路,一如昨日。如果今天的晚膳不是鱼肉的话,傅久久的自我暗示会更加成功……
虽然怪鱼长得丑,还有口臭,但并不妨碍它的味道鲜美。傅久久切了几大块鱼肉,放进玲珑袋子里囤着。可惜袋子里不能放活物,不然把傅程骞放进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个阵法之后,意味着他们正式踏入禁地。阵法并没有对咒眼形成包围圈,即是说,从不同的方向进去,将遇到不同的阵法,甚至不同数量的阵法。
夜晚
篝火燃着不大不小的火焰,左右上下跳动着,似乎想挣出这沉闷的气氛拉成的网。陆远白筋疲力尽地靠在树下,脸色苍白,但脸上的黑污很好地掩饰了部分疲态。巧工和傅久久则去了百丈外的树林,自从巧工的剖白之后,这成了她们每日的必修课。
傅久久的神翼受损,且一直用神息补出神翼的假态。她补形的时间太久了,神翼对神息有了依赖性,贸然收回神息反而会对神翼有所损伤。巧工在她的神翼上补了数十个阵,每日收回一点点神息,循序渐进。陆远白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也没有问。
傅久久收回神翼,阵法画在背上,鲜红夺目,异常妖异。她穿上衣服,和巧工双双站起来。树下的陆远白耳朵微动,霍然起身将篝火熄灭。傅久久也听到动静,翻出摇鼓飞快地撞击鼓面。不一会儿,正上空窜过两抹黑影,遥遥的有尖锐的女声传来,“哈哈哈,哈登你个软腿儿东西,输了还不认账!”
“骚婆娘!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偷我阵法图,还敢在老子面前炫耀!”
这吵嚷嚷的二重唱,不是哈登阿琳又是谁。
“嗖嗖”——又两道黑影窜过,追着那两道黑影而去,只是显然悠闲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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