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草木绿意见深,绿荫见浓,长安城的安门大街上道路两旁所植槐榆松柏浓荫密布,初晨的太阳不见燥热倒是暖暖的铺洒下来,见着血红,正如此刻城门上的厮杀热烈却安静,晨风还带着丝丝微凉,映衬着悄无声息的吹拂着衣袂飘起,树叶浮动,稀疏略影,趁着叛变将领获罪伏诛只在短暂之间,大军携雷霆万钧之势转瞬而至:梁王刘武谋权篡位,太子殿下平叛招降。各大城门很快攻占,至朝阳由红变亮,百姓上街已经看到太子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往未央宫而去。
长安城内王宫侯府家家养有死士,因着权位的尊贵程度死士都是有区别的,这些人,也只在暗处活动,办事效率却高。刘彻昨夜终于接到虎符之时,携人去北军搬兵,带的便是长门园里前几日阿娇带出去的护卫,这些人里当然有不要命只认令的死士,当下斩杀质疑虎符来历的将兵于营前,全军无有不从,刘彻天成的王者气度扫视一圈,制定战略,发号施令。
这一时间便进了皇城,周仁里应,程不识戍卫长乐宫按兵不动,李广发觉梁王调换了未央宫戍卫,宫外是一片杀贼勤王的呐喊厮杀,当下率领所剩不多的戍卒举兵护驾,宫变两个时辰便平息了。
天色晦明变化,换了风云。
长秋殿里,宫人进进出出来来去去,阿娇不清楚几时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掐着脑袋只感觉疲惫不堪,许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无数幻影在脑子里交替,她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似乎梁王进来了,他说:“本王心疼的好甥女儿啊,你如此不顾性命的帮刘彻那小子有什么好处?”
她很震惊,难道他们知道了,彻儿调动北军了?只是她说:“没有不顾性命啊,好处?他的好处难道不是我的好处。”梁王就在近前她却看不清他的颜色变化,头是木然的。
“好甥女儿,好好等着你们共同的好处吧,哈哈哈……”梁王突然悲愤又嘲讽似得大笑:“刘彻他胸中的沟壑是你永远也看不清楚的,你便等着他以后……”
阿娇厉声打断他道:“小舅舅,你这样在这天地间为非作歹谋权篡位,外祖父他在天之灵知道吗?”
忽而她感觉力气用尽,貌似天黑了,梁王不见了。过了不多久刘彻却来了,可却看不见她一般,阿娇突然意识到这是梦,因为她看到刘彻身披金丝龙纹的玄色皇袍,头戴十二冕毓冠,气势天成不怒自威的站在庙堂之上祭告祖先受百官朝拜。突然之间又看到刘彻身披战甲出现在人间地狱般的阎罗场上提剑厮杀,血光溅起,他身上满是献血,分不清到底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阿娇醒不来,只能暗暗抚心这是个梦,是梦。只是梦做得如此清楚着实痛苦极了。眨眼又是高大的宫殿之内,她想要去跟刘彻说话,刘彻站在殿门口却是回头冷冷怨毒的看着她,甩袖走远了。
阿娇伸出手使劲挥舞想赶快醒来,却陷入未央的黑暗中,眼前转换的画面没有了,只剩寂静无边的黑暗,她也终于认命似得垂头没了意识。
阿娇再醒来时殿里仍是暗的,动一动胳膊,她发现困得使不上力气,她想大约是睡得太久的缘故,不知时辰,她揉揉脑袋爬起来,里面却不见一个伺候的宫人,心下一凉便掀被下榻,这时有宫女跑进来忙忙按住她道:“翁主您醒了,奴婢服侍您。”
正是平常服侍的侍女幽草。
脚上传来的钝痛叫阿娇脑袋醒了一些,暗忖现在是什么情况,丁冬还没有回来。幽草捧杯水过来道:“翁主,太医嘱咐您多喝水。”
阿娇这才觉察到自己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喝了水润嗓子,问了句安全的话:“现在什么时辰了?”这里的宫人她不相信,平常能信,可是如今这是在长乐宫,阿娇这时终于切身体会到刘彻所说的“可信可用”之人的重要性。
幽草答道:“回翁主,酉时过半了?”
“嗯?”难不成已经第二日傍晚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了都,那么……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递出去朝窗口看了看道:“殿内稍嫌闷热,你去把窗打开。”
“诺。”
窗外已然暮色四合,殿外的树木带了模糊的意思看不清楚,也没有人走动。
“丁冬呢?为何不见其他人?”阿娇问道。
“丁冬姐姐亲自为您熬药去了,太医说您大概这阵会醒,果然是了,”幽草说着满脸喜色倒叫阿娇不能理解,脑子飞速旋转着。
幽草道:“翁主您饿了吧,一会他们回来就去传膳……”
“他们,去哪了?”阿娇终于觉得不对劲。
幽草福身拜道:“奴婢见您醒了欢喜糊涂了,回禀翁主,各宫宫人除了长信殿的都去永巷掖庭重新登名造册聆听训示去了,过会也快回来了。”
登名造册?聆听训示?阿娇感觉到自己心跳不止:“外祖母呢?”
“陛下早先醒了,太后娘娘赶去宣室殿了,噢,翁主,太子殿下回宫了,已经来看过您了,这阵大约在宣室殿忙事情。”幽草说着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等阿娇听着后面的话抓着被子转首看着她才道:“太子殿下说,宫里很乱,叫您一定呆在殿内休息不要乱走。”
阿娇脑子里终于有了线条,她靠身坐好,看来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快两天了,这事情解决起来必须是电石火光间的事情,非成即败,听着幽草话里的意思,如今自己还能无甚搅扰的睡着那结果不言而明,只是这后续问题只怕也多得惊心动魄,首先便是要宫人大换血了,登名造册绝不只是登名造册,此刻宣室殿便是上演着这大汉帝国的惊天宫廷密事吧,只是这些她也管不上了,也再不想管了。阿娇闭眸经了这一番思考,心情终于安定下来,突然她却想到什么,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击额头,幽草见状忙问道:“翁主是头疼犯了吗?奴婢……”
“幽草啊,你说他们都去掖庭了,你却没去,嗯?”阿娇挑眉问道。
幽草被阿娇的语气吓到立时跪下叩头:“翁主,太子殿下叫奴婢伺候您,奴婢一直听命于太子殿下的,丝毫不敢违背。”
“哼,”阿娇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说’,”她掐着声音仿幽草的语气说了那么一句,幽草急急解释道:“翁主明鉴,太子殿下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我的安危?”阿娇突然觉得心苦,“也该,刘彻腹背受敌的时候多了,他已经无法逃脱皇族争权夺利的黑暗了,不管是嫉妒阴险,还是算计陷害,他若不有些布置怎么活到现在,”阿娇自语,想到这些她却不想承认,坐直了身子看着幽草道:“你也不用着急,我没有怪谁的意思,我记得你很小就在长乐宫服侍了?”说着眼神又飘向了别处自问般道:“刘彻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事?”
幽草嘭嘭叩头生怕自己坏了事叫阿娇翁主误会了太子,急得快哭了,言道:“翁主,奴婢该死,太医吩咐……”
“好了你起来,没人怪罪你,别把头磕破了回头你主子找我算账。”阿娇感到头疼,又拍了几下头。
幽草依言起身道:“奴婢不敢,您永远是奴婢的主子,您要知道什么奴婢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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