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间。”
接着是第三枚:
“同游此间。”
他扔硬币时眼睛开始是睁着的,定定地望向远方天穹,眼神空茫无际,如同看向了另一条世界线。而到了最后,他的眼睛已经轻轻闭了起来,长睫细细颤动,头微微垂着,一副虔诚安详的样子。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睁眼转向陆遥:“你不是羡慕嫉妒她么?信里的那位——”他把一枚硬币塞到她手中,“那今天就带你来我的记忆里看看吧。”
“顺便把我和她没完成的遗憾都好好完成一遍。”
陆遥目光转向躺在她手心的这枚一块钱硬币,花朵的那面正朝上,阳光下开得灿烂多姿。她一咬牙,面朝许愿池恶狠狠地把硬币甩入了池水中。
“咚”一声沉沉闷闷。
游乐园没多逛,接着方行舟又把她带到了明扬山的那幢别墅,拽着她走进了一间画室。陆遥之前来过这幢房子一次,却从没进过画室,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满室的天鹅画作,有完成装饰于墙壁上的,也有没完成从画布下露出半角的,还有不少堆在墙角装裱好的完成品。画作大致分两种,或是油画笔触层叠色彩浓重,或是水彩重重晕染色彩清丽,而在这些画作中都无一不描画着同一种生物——一只孤高的白色天鹅。或振翅高飞或浮水静游,或意气风发或静谧典雅。
“你猜猜哪些是我画的?”他转眸扫向她,眉目间漾出一缕追忆的清风。
“这……个?”她随手指了个悬在窗边宽幅最小的水彩。
“我最讨厌这种生物。”他没给她答案只勾唇笑了笑。
后来他又带她去了翠叶环抱的山顶、怒涛拍击的江畔、灯光华美的甜点餐厅。
她惶恐又满怀好奇地陪他踏入一个又一个她陌生至极的地方。
她想她以后也许在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了。她想要尽可能地记住他不为人知的每一刻。
最后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到了市演奏大厅。
两张票,黄金位置,即将上演的是切利比达克指挥的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交响曲音乐会。
陆遥对交响乐没太大研究,但是她父亲爱听,少时经常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地给她介绍种种妙处,她总也不耐烦。
其中最烦的就是这个名叫切利比达克的指挥大师。
这大师最大的特点就是慢,什么样的妙曲一经他手都能慢个半拍变了味,稀稀拉拉让不太有耐心的她听得昏沉欲睡。
所以等到演出结束时她已经有些睡意朦胧。
她脚步虚浮地跟在方行舟身后:“今天就这样结束了?”
他走出演奏厅大门停下了脚步。夜空下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放松:“这部曲子还有个主题。”
冷风吹醒了她昏沉的脑袋:“自新世界?”明明宣传册上都写着。
“是思乡。”他侧头半垂眼看她一脸懵懂的表情。他继续道:
“你说她去了新的世界,会想回来吗?”
她张大眼,眼里倒映着星粒闪烁的藏青夜空和他平静无波的面庞。
十几年过去,浪漫诗意的世界早就沧海桑田,曾经陪伴的人更是有了一言难尽的变化。
“她在热烈欢畅的新大陆,记忆里一定有游荡思恋的旧世界。”她声音慢慢变得艰难。
她问他:“你呢?在遥远的未来,在你回首往昔的时候,在你的记忆里……会有我吗?”
他没说话,夜风拂过他的眉间发梢。
最后他只捧起她的头,双唇靠近她的脸颊,轻巧地吻走她眼角沁出的泪滴。
好了,她知道答案了。
她死心了。
他不让她走,那她就留下来。不会远离他也不会靠近他。
她安静老实呆在娱乐圈做一名兢兢业业的演员就好。
……
陆遥心绪低落地回到家。
她坐在地上仰头望天花板,半晌,给高远哲去了个电话。
“嘟嘟——”的响声听得人心焦不安。
“喂?”
“喂?”
电话被接起,陆遥和另一头的人同时开口,回她的却是个女声。
电话那端停顿了下来,然后问道:
“陆遥?”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讶异。
“是我。”陆遥对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也不陌生,“韩嫣然?你和高先生在一起?”
“你找他什么事?”韩嫣然轻轻一笑,“他现在还在浴室,可能不太方便接电话。”
“我……”陆遥深吸一口气,“我下次再找他吧。麻烦你了。”
她刚要道别挂电话。
“陆遥。”韩嫣然忽然叫住她,“有个小事问问你。”
“什么事?”陆遥敛眉盯着发出暖黄光芒的灯管。
电话那头的韩嫣然似乎在斟酌语句,隔了会才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沈静的女人?”
“……”
陆遥的呼吸停了一瞬。
过了会她才回韩嫣然,语气淡然:“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你怎么来问我呢?”她张大眼睛望着灯管,“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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