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秘书陪着笑脸，等楚芸芸走开了，才和邵钧正色谈了起来。
原来刘秘书即将升任海装综合计划处副处长，秘书一职需要有人接替，领导正在物色新的人选。很多人都想争这个位置，有些人也找到刘秘书，希望他能帮忙推荐。
“听我们家小楚说，你的文笔不错，又是正规本科学历，我觉得你来干这个秘书可能比较合适。”刘秘书是这样和邵钧说的。
这个事情同样来得很突然，邵钧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甚至都不了解当秘书的平时都做些什么工作。刘秘书没做过多的解释说明，只是讲工作你肯定能胜任，重要的也不是做什么工作。秘书这个角色，看上去没职没权，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因为经常在领导身边，位置很重要。知道和掌握的情况很多，和领导也说得上话，没人敢小瞧，更没人敢得罪。最要紧的是以后进步也会快些。
“要不是我们家小楚经常夸你，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刘秘书特意补充道。
“可我的专业是——。”
“专业肯定是要放弃了，现在不缺干专业的人，放弃也问题不大吧。当然，这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邵钧没了主张。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轻易就放弃专业的，他把这个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在刘秘书的眼里，很明确的就是当秘书比搞专业更好、更重要，也更吃香。他是过来的人，总比自己见多识广，他的看法总应该是有一些道理的。
就在邵钧有些犹疑的时候，楚芸芸过来插话了：“邵钧，不要听老刘胡说。秘书有什么好，整天跟在领导身后，拎皮包、开车门，要不就是胡吃海喝。你干不了那个。”
邵钧笑了。刘秘书眉头一皱，冲着妻子说道：“不了解情况不要乱发言。搞专业有什么好，走技术线路的都是按部就班，职务三年一调，大学毕业满五年才有资格评个工程师，还不一定评得上。评上了又能怎样？也就是个副营。干几年秘书就大不一样，没准下来就是你们情报室的主任。”
楚芸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就转身离开了。
“愿意搞专业，职务上去以后还可以再回到舰船所任职嘛。”刘秘书拍拍邵钧的肩膀：“相信我，这是一条捷径。”
出了楚芸芸的家门，邵钧便把相亲的事扔在了脑后。再见到曲墨玉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幸好是在情报室，有楚芸芸在场，要是走在大街上，很有可能就认不出来。
曲墨玉身上还是那件黄褐色的皮夹克，短小精悍的装扮。见到邵钧竟像是老熟人一样，毫不掩饰地说道：“乖乖，想不到咱们海军还有这样的文武全才啊。”
邵钧困惑了：“你这是说谁呢？”
“说你呗。”楚芸芸笑着说道：“除了你，咱们这儿谁还配得上墨玉妹妹的夸奖。我刚给她看了你编的美国编队来访的片子。”
“哦，对了，你是电视台的，给点专业的意见吧。”邵钧谦虚地说道。
“已经是够专业水准的了，除了，除了配乐差点。”
邵钧和楚芸芸相视一笑。楚芸芸随手又把片子放了出来，软绵绵的音乐再度响起。
“关掉、关掉。”邵钧连连摆手：“本来是碗还不错的炸酱面，偏偏被放了白糖。北京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对卤子。”曲墨玉随口答道：“不过你还别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广东人，他吃面条的时候就往里面拌白糖。”
“我也是。”邵钧兴奋地说道。
曲墨玉问道：“你也是什么？”
“我也是老广，我也干过吃面条拌白糖的事，读书的时候笑话多了……”邵钧正说着，那边楚芸芸又把音量调高了，不过，放出来的是那首美国军乐曲《星条旗永不落》。随着音乐强烈的节拍，曲墨玉开始是摇头晃脑，渐渐竟手舞足蹈起来。
“这曲子真棒！干嘛当初不选这个。”
“当初选的就是这个，被领导给否了。”
“你们领导真是老土。”
“也不是土不土的问题，思想意识狭隘吧。”
“我们台的领导还蛮开明的，美国海军来访是件大事，回头我和他说说，找你来做一期专题节目。”
“你说什么？”
“我说找你做一期专题节目。”
音乐声戛然终止，“专题节目”这几个字像是曲墨玉喊出来的一样。等邵钧醒过神来，发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曲墨玉面对面站着，楚芸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这多少有些令人尴尬。
可曲墨玉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四处张望，终于寻到了笔和纸，急匆匆奔过去，伏在桌上立即动手刷刷写了起来。邵钧跟过去，好奇地看着，只见一行行苍劲的行书跃然纸上：
访谈栏目：专家解读访华美国海军编队（大纲）
背景音乐：美国军乐
时间地点：1986年底青岛军港码头
图像内容：来访的美国海军军舰（图像资料由海军提供）
专家出场：介绍来访军舰的基本情况
深度采访：1。美国海军装备的研发背景、建造过程，战场应用等等
2。中国海军同类型军舰对比、差距，如何消除存在的差距
3。各自的使命
现场图像、历史影响和演播室切换……
见曲墨玉一口气写下这么多内容，邵钧啧啧赞叹：“哎呀，真是才女呀！”
“怎么样，请你上节目，为全国电视观众来做这个解读好不好？”
“你这是专家解读，我算不上专家。”邵钧谦虚地说道，又似乎心有不甘。
“什么是专家？”曲墨玉没理会邵钧的托辞：“能把问题说清楚就是专家。那些把事情越说越糊涂的所谓专家还是一边呆着去吧。”
邵钧先是连连点头，接着又不断地摇头：“这只是你个人的创意。你们领导怎么想还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你们电视台想做、愿意做，海军这边也基本上不会同意，毕竟没有先例。”
“这你就不用管了。”曲墨玉起身说道：“我自有办法。告诉楚姐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
目送着曲墨玉风风火火地离开，邵钧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觉得事情不太靠谱。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改装工程已经到了关键性阶段，过两天就要到船厂去，去多久也是说不准的事。
后来听说曲墨玉拿着海政的介绍信正式找到了院领导，情报室还真就接下了这个任务，谁去“解读”的不知道，节目到底播没播出也不知道，反正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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