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并不知道她的生活因为大人的决定将会发生什么巨变,只是大人难过的时候她也跟着难过,晚上爷爷奶奶离开后,一菲和张弛的情绪平静下来,悠悠也就忘了下午大家为什么哭,把洋娃娃摆满地板过家家。
俩人又是等孩子入睡后才开始商量离婚的事,准确的说是一菲强迫张弛就这个话题发表意见。张弛说房子和家里的存款都给一菲,一菲不要,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数欢乐的小房子,因为另一个人的闯入令她感觉心灰意冷,留着也只是徒增伤心。她说她只要悠悠,张弛眼圈红了,一菲也忍不住流泪,他们俩都知道孩子多么喜欢父母都在身边。
一菲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很在意悠悠,她也是那么粘着你,但是将来你再成家了,你们总会要自己的孩子,悠悠那么敏感,我怕她会受伤。让她和我在一起,她也还是你的女儿,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她。”
张弛默默的流泪,这个大男人这一整天几乎一直在眼泪,自己也不知道该怪谁恨谁,说到底是他让一菲难过,面对她的坚决,他甚至无力挽回。
“宝贝,我们不离,好不好?”
“不要再叫我‘宝贝’了”,一菲说,“但是我会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张弛抱住她,两人抱头痛哭。
最后的结论是房子归张弛,家里的存款给一菲,等一菲在Y市联系好幼儿园就接悠悠过去。离婚协议由张弛准备,但他坚持要一年后才签字,理由是他们下午答应了父母。一菲含泪望着他,说不出话。在这一刻她对张弛没有丝毫怨恨,是因为要分开了,所以有一颗包容的心吗?
睡觉的时候,张弛紧紧搂着她,一菲能感觉到他没有睡着,她也一样难以入睡,明天她就要返回Y市,他们夫妻的情份到此为止。七年啊,朝夕相处七年的人,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快乐和悲伤,还记得她在工作中受了委屈,回家趴在张弛身上哭;还记得她感冒了,想吃鸡爪,张弛做好了她却难受得没力气坐直,就趴在桌子上啃,张弛摸着她的头发,说她像病歪歪的小动物;还记得求婚的时候多么不正式,张弛给她打电话说“明天登记去啊?”,她没出息的就答:“几点啊?”
还记得……
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注定要在今天之后全部封存,一菲难受的心脏像被揉搓一样痛苦,抑制不住的哭出来,张弛更紧的搂着她,泪水湿透她的肩膀。
第二天走之前,一菲花了半小时的时间跟给悠悠做工作,想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一菲告诉悠悠,现在她长大了,需要跟着妈妈去另一个地方上学,妈妈慎重的表情让悠悠很紧张,看看一菲看看张弛,说爸爸也去吧。一菲说爸爸得工作,不能去,悠悠和妈妈去。悠悠使劲摇头,说爸爸也去,爸爸也去!张弛蹲下来,强忍着泪水跟孩子解释:“悠悠长大了,爸爸和妈妈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悠悠看着他们,吞吞吐吐地说:“我选奶奶!”
张弛和一菲泪如雨下,一菲抱住孩子跟他说:“我们痛痛快快地分开吧,别让孩子跟着我们流泪。”
狠狠心一菲离开家,悠悠太小了,很难理解这个生活的大难题,那就等她长大一些再解释给她吧。没让张弛去送她,一菲打车去车站,一切都变了,她不想再假装生活还像从前一样。临走时告诉张弛,她会尽快联系好幼儿园的事,在那之前不会回来了,希望他们好好照顾悠悠。一菲使劲亲了下悠悠的小脸,感觉还是不够,又亲了几下,孩子感受到妈妈的情绪,泫泫然也要哭出来了,一菲赶紧起身离开。
火车上人不多,稀稀落落的乘客散落在车厢的各个角落,一菲靠在窗前默默流泪,世界那么大,周围那么多人,她却如此孤单无助。如果火车可以一直开下去,不要停下来多好,她就在这个无边的世界穿梭,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没有相聚,也没有离别。
“什么!?你要离婚!?”
严晓川大叫,声音大到方圆二十米内的人都知道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要离婚了。他们正坐在麦当劳里,一菲下班找他过来,想托他帮忙问问身边的同事,有没有合适的幼儿园推荐。她不太想麻烦自己的同事,离婚的事情还不想让他们知道,知道了必然要问原因,她还没有考虑好怎么说,如果可以,无人问津是最好的了。
没想到严晓川不在意一菲找他的真正原因,却一直在她要离婚这件事上紧追不放,一菲几乎后悔找他,但是他是她在这里最亲的人了,想想这一点,一菲更觉得难过。
“你小点儿声行不行”,一菲无奈的白他一眼,“我是让你帮忙找个幼儿园,离婚的事已成定局,原因你也知道了,别在这件事上牵扯了,回去帮我问问你那些年轻同事,孩子都在什么地方上幼儿园,最好是离我近点儿的。”
严晓川气呼呼的看着她,一菲可以肯定,他这表情,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是要和他离婚。
“张弛也真不是个东西,干出这种事来!”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严晓川恨恨地说。
“我也是有责任的吧,最近这几年我对他的关心很少。”
“这时候还维护他,你是真的心甘情愿离婚吗?”严晓川看着一菲,“虽然你们这些年过的都是周末夫妻,但是分开了还是不一样,你一个人带孩子要面对多大的困难,你想过吗?”
“容不得我去想了,我无法面对今后的生活,我也舍不得孩子,所以我别无选择。”
“这事不是非闹到离婚不可的,认识你十好几年了,我还不清楚你‘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吗,现在是逞强的时候吗?他不是已经承认错误道歉了吗,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非要这么死撑着,你就幸福了?”
严晓川的语气还是很冲,一菲已经不仅仅后悔找他,甚至有些生气了,她已经这么难过了,怎么这个时候找你帮个忙,你还给我添堵?想到这儿,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道歉,道歉有用吗,郭芙把杨过的手臂砍下来,然后说一句‘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杨过的胳膊能长出来吗?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个德行,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别人不够体贴包容!能帮忙就帮忙,不用你在这儿教训我,管好你自己得了!”
“那你就当我放屁!”严晓川瞪着她几秒,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一菲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她做错什么了,短短几天众叛亲离。
失眠的厉害,一菲憔悴了很多,每天都顶着大大的黑圆圈去单位,外忧内困夹击之下,她迅速的消瘦下来,有一次碰见杨宇城,他甚至略显惊诧地看了一菲一眼,但后者只是礼貌点点头,就急匆匆走了过去,她遇见他甚至都不紧张了。
白天要工作又要抽空去看附近的幼儿园,最近这些天一菲确实很忙。她下班的时间幼儿园已经放学了,没法进去看,只能趁着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去,吃午饭肯定是来不及的了,好在她也感觉不到饿。连续看了几家幼儿园,条件参差不齐,条件好的费用高的惊人,便宜点的配套设施又看不过去,想起悠悠的小脸,一菲觉得不能太委屈孩子,但是价位太高的她也确实承受不了。
忽然想起严晓川说的话,一个人带孩子要面对的困难确实不少呢。从那天以后他们都没在联系,一菲现在想起他数落自己还是很生气。
天气有些热了,一菲刚从一家幼儿园实地考察回来,又累又饿,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严晓川的电话打了过来,一菲看着屏幕心里问候了这个混蛋几遍,还是接了起来,“干嘛?”
那边嘿嘿一笑,听出一菲还在生气,“你倒挺记仇的,我同事给推荐了两个幼儿园,你下班了去看看啊,我陪你去。”严晓川主动握手言和。
“下班了幼儿园不关门吗?我之前看了几家五点多都不让进。贵不贵?太贵的我可送不起。”听见他还是帮忙打探消息,一菲忘了应该生气。
“我同事和园长认识,打个招呼让给留个门,性价比貌似还可以,但是他们说的,具体的得你自己看。”
“在哪儿?离我们医院远不远?”这是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一个在兴工街附近,一个在文化路上。”
“兴工街、文化路……都在哪儿?”一菲是个路盲,加上周末除了加班几乎都不在Y市,所以对他说的这两个地方全没概念。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陪你去,下班电话联系吧。”严晓川无奈至极。
“好吧,谢了!”
一菲专心打电话,没注意到梅华正在旁边洗手,想是听见了刚刚一菲讲的,便问她:“孩子要接到这边来吗?”
“是……打算接她到我身边来上幼儿园。”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梅华,恰好又被她听见了自己的电话,一菲心虚地回答。
“嗯,接到身边也好,方便照顾。”梅华擦擦手,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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