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空气中的暑意稍稍退散,整个南山的光线开始渐渐偏暗,除却偶尔回荡在山谷之间的钟响,整个昭灵山境,都显得安详而静谧。
已经是过了两个多时辰了,在那壮观的山门之前和蝎子叔以及小六子分别之后,柳然便带着东子踏过了那条狭长的“莫回头”向着主峰悬空峰行了去。而此刻,两人却古怪的停在了半山腰之上,彼此对视无言,从对方的眼神之中,都读出一种不解和怀疑。
先开口的是耿直的东子,虽然看起来比柳然魁梧的多,但是真实年龄却要小于柳然,恭敬的对着柳然说出了自己的质疑“柳然大哥,你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柳然轻轻的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右手在脚下的地面上来回摸索,捡起一颗石子,细细的打量着。
“东子愚笨,但是从小也是在山窝里头长大的,莫要看这座山高的吓人,但是凭我们的脚力行程,两个时辰的时间绝不会只停留在山腰之上,而且,一路上莫说小兽飞鸟,就是这个时节应该普遍的小虫蝉鸣,东子都没看见听见过。”虽然看似鲁莽,然而却有着炼气之人素有的心细如尘,东子用力的一拳击在身边的老树之上,摇晃的树干洒落一片簌簌而下的树叶,随即又爽朗的长吼一声,洪亮的声音回响在整座山林之间。
无声的收下一颗碎石,柳然同时抬头环视着山林的周围,在东子两番动作之后,依旧不见哪怕半只飞禽走兽的踪迹,目力尽处,那悬空峰的金顶若隐若现的被云霞包裹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如同披上了一层红妆,庄严肃穆之中平添了一份妖娆。
“再行半个时辰看看。”
笃定了心里的想法,自远处移回了目光直视前方的山径,柳然对着身后的东子说道,随即起身踏步走了出去,如果东子细心,或许能注意到在身后的那颗老树之上,被柳然无声的留下了一枚十字标记。
约莫又往上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奇怪的状态依然没有消除,若是他人,或许只是暗自心里赞叹下山势之高,不济的抱怨下这山路的难行和崎岖,并不会觉得一切事物的离奇和怪异,但是,已经发现了状况的东子和柳然,却清楚的感觉到,两人身处的位置,海拔并没有随着时间和行程而升高,仿佛在深山老林之中迷了路途,原地打绕一般。
“柳大哥,你看......”东子有些气馁的对着柳然说道,“我东子长这么大,自问对山林野路的了解,哪怕是把我丢到个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也能凭着一股子冲劲找出条路来。可是现在这路是有了,却总是走不到头来,莫说看不到先我们一步上山的人们,现在如果迷失在这里,恐怕饿也会被饿死吧。”无奈的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坐了下来歇脚,东子郁闷的大手连拍自己的脑门。
还是没有说话,还是半蹲着在地上捡了一颗碎石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以自己前世的阅历,在遇到诸如此类问题的时候,柳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几种确定的方法,就好比现在,他第一个就排除了迷路和错路的可能性,只是在分析,自己和东子,是中了阵法,还是诸如幻境之类的奇术。
再次收起了那棵碎石,站起身来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眯缝着双眼看了一眼远处那座不变的峰顶,柳然淡淡的显出一个笑容,转身对着靠在那里的东子说道“找到了,东子,有办法了。”
“咔—”一根树枝被连忙起身的东子,激动的掰了下来。
“情况如何了,青华长老”
“哦?青远长老也来了?不甚乐观啊,一百多人行了快三个多时辰,一半之人入了云垂阵,另外半成,三三入了风扬,地载和鸟翔阵内,如今找到阵眼的,还没有一人啊。”
而就在柳然半个时辰之前和东子停留的那处山腰,自路边老林之中,走出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袭青衫,雪白修长的胡须,满头银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在脑后,在那腰带之上,别着一枚华光流转的长形玉牌,上面赫然刻着“真武”二字。与此同时,自那半空之中,一个驾着巨雕的老者叫住了他,灰袍白发,座雕雪白,赫然就是那时打开山门禁制的老人,轻移了一步踏上地面问道。
“倒是不能着急啊,掌门的交代,恐怕是另有深意。”灰袍的青远长老说道,右手轻抚了抚身后坐骑的羽毛。
“是啊,刚开始就用上了如此四个阵法,哪会是那么好猜测的,怎么样,要不然,我们帮这些孩子一把?”青衫的青华长老试探的问道,随即右手搭在了身边的一棵老树之上,似是无意而为,却恰好,抹去了柳然刻下的那枚十字印记。
“哈哈哈哈,你呀,真武二字,放在你的身上,当真是毁了,毁了啊~~”见到对面老友手上的光华,青远捋着长须大笑道。
这一笑,青华长老自然也毫不掩饰的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仿佛一阵轻风,拂过整座山林,掀起一阵绿浪声涛。
“那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柳大哥”
东子一本正经的对着柳然说道,站在那里紧了紧双手的护腕,随即左右手用力的互击了一下,发出“碰碰”的闷响。
“恩,那我这就回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天若黑了下来,你就只管往那山顶奔去,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别理会,天若没黑,那便在这里等着,等我回来后再说。”丢下这样一句,柳然转身飞快的向着山下的路奔了过去。
这一次,因为是下山加上急奔,没用多久,柳然便回到了先前和东子停留的地方,第一眼撇清那棵曾经被他留下十字印记的老树,柳然的心里顿时起便了一个激灵。
“怎么还有别人?”
心里疑惑,脚下不停,走到那老树的旁边,右手内气凝聚,五行的木之气尽然如放射的丝线一般自柳然手中缠上了那棵老树,片刻后,柳然轻笑着,收回了手上的内气。
“不是幻境,那便是阵法,此等大阵,若是自内而外的破解,靠武力修为定是行不通,你留下一个漏洞给我,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呢?”
不再理会这树,凭自在这块空地之中盘坐,柳然自怀中取出了那卷紫薇之书,右手一拂,刹那间紫光闪烁,溢满了整片空间。
“这一次,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呢?”柳然说道,双手自袖中取出大把的树叶,双目如炬,暗合心中的推理演算,不断的向着四周的树木之上击出,“笃笃笃——”不断,每一枚叶片都被灌输了一丝柳然的内气巧妙的插在树干当中,方位遍布东西南北各方,在柳然的安排下,如同一张蜘蛛网,连接在中心的紫微之卷上。
“东华帝君著《六韬》,答周文王之问,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六个部分可解天下兵事。读死之局啊,上一次是用来被杀,这一次,我却要用它来破阵,真是世事难料,纳凉,不知你临死之时,可曾想过,这六韬的内容,恰好就著在了紫微之卷其上,你苦心积虑的布置,却不及我一朝的参悟啊。”
随着柳然的感慨,内气的运转不断的加快,那些布满了整个空间的内气丝线,在阵法的运转之下,纷纷连接成网,彼此交结,只听阵中的柳然一声“读!!”
整个空间层面,似乎都震荡了起来,仿佛一滩平静的水面,在某一时突然被击入了一颗石子,层层回荡的涟漪出现在半空之中,却又好似两股巨力的抗争,景致在扭曲的同时又被斧正,斧正之后,却再度扭曲不停......
“这个是———”这一次换在了某一处巨石石背之上,方才留下了阵法的一丝破绽漏洞的青华长老,在感觉到剧烈的阵法波动之后,和青远长老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柳然所在的位置。不等他反应,只听得一声雕鸣,青远的身影便随着巨雕飞向了那处山腰,“坏了坏了,这种方式硬拼,哪里使得啊,哪里使得啊!!”掐指一算,落后的青华猛一跺脚,气急败坏的冲着那里奔了过去。
刚开始还好,空间的扭曲和斧正都是势均力敌控制在范围之内,靠着读死之局的独特作用,坐在那里的柳然,此刻紧闭的双目,仿佛是一台点了快进的录像放映机,脑海之中不断的出现各个角度的山势画面,或是一颗嶙峋怪石,或是一株青嫩的野草野花,或是方才才路过的那条山溪,或是树,或是虫,或是飞鸟走兽,总之毫无遗漏的看遍了整个山头。
“找到了!!”随着一声带着惊喜的出声,柳然猛然睁开了双目,紫薇之卷被他一瞬间合拢握在手上,八方内气连接的丝线尽断,空间兀自停滞了下来。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柳然突然的中断,本来应该就此结束的局面却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先前被青华右手按住抹掉痕迹的那棵老树上,一星异样的光芒闪现,紧接着,扭曲的空间景象像是一个漩涡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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