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的时候，我们坐的小轿车就进入了广州市区。济公的驾驶技术娴熟，可是他来到广州，还是像走入了诸葛亮的八卦阵一样，围着当时广州最高的摩天大楼，83层高的中信大厦转了三圈，才开进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到了中信大厦，我们像盲人摸象一样，摸不着路子，围着几个巨大的柱子转。抬头看摩天大楼，头有些晕。这时已经快九点了，不是曹文嘉带路，我们一定会在中信大厦底层里转，转得晕头晕脑的。大厦底层好像是座森林，一个个安装电梯的巨柱，几十部上下的电梯，分什么A、B、C等楼，还要分单层双层楼，我们根本不知道乘哪部电梯上纽莱芙公司。
听曹文嘉说，纽莱芙公司的业务办公室与总裁、总经理等高层管理者的办公室不在同一座楼。我们是见不到纽莱芙公司大陆区总裁张皓的，只能去见市场总监郝翎笙。曹文嘉在小轿车进入广州的时候，就开始和郝翎笙通电话联系了。第一次通电话没有几秒钟就挂了，郝翎笙说他很忙，没时间到公司。曹文嘉继续拨打他的电话，告诉他，郝总，您一定要接见我的一个大客户，蔡先生。蔡先生是惠州市的大老板，自己开有公司，忙得很，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他好不容易抽空来到广州，您无论如何要接见他一下，哪怕几分钟都好。我们乘电梯到了郝翎笙的办公室，郝翎笙还没有来。曹文嘉又给他打电话，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看来郝总真的是很忙，要不他就是摆架子，千呼万唤始出来。
走廊上，站着许多脚下放在行李包或者手握拉杆旅行箱的人；办公室里面也都是人，椅子、沙发甚至有人爬上办公桌坐着吸烟。这是一间套房的办公室，外面是一间大的办公室，相当于接待室，旁边的一间才是郝翎笙的办公室，门锁着。我好奇怪，纽莱芙公司市场总监的办公室，只有一个小姐在门口旁接待来公司的客户。这个小姐对问她郝总什么时候到公司来的客人，总是微笑回答说，快了，快了，您耐心等待。郝总马上就到。过了一会，有人又问，郝总到了吗？小姐依旧笑容满面甜甜地回答，也许路上塞车，不过郝总应该很快到了。您坐多一会。这个小姐永远都不会生气，脸上永远挂着笑容。这是职业性的。我看这个小姐很忙，她回答客户提问时，还要帮客户复印资料，发放宣传资料给客户。她面前放着一台复印机。
我以前在医疗器械公司工作，全国许多大城市都去过，这时听见一些客户的口音，我就知道他们中有来自四川的，有东北的，有浙江的，还有新疆的。也有的我听不出是来自哪里的。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和我们一样，来到广州，爬上摩天大楼，都是想见纽莱芙公司的老总。我看见有的男人等的实在不耐烦了，就离开了办公室没再回来。
房间里人多，空气不好。男人又抽着烟，烟雾飘绕，浓浓的烟味呛人鼻孔。对于烟鬼，这是极鲜美的享受；对于不吸烟的人来说，如在空气污浊的地牢，是在受罪。我没吸烟，受不了这样的罪，赶紧到走廊外，换空气。
蔡老板和李伯翰在走廊上，跟一男一女说话。一男一女都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蔡老板问他们：“你们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到广州的？”
男的回答：“我们从江西南昌来。昨天坐飞机到广州的。”
蔡老板：“南昌离广州很近，飞机一个多钟头就到了。你们是兄妹？”
男的回答：“不是。我是她介绍来的，她是我的老师。”
蔡老板：“哦，不简单。你们原来是做什么的？”
男的回答：“我是做汽车配件的，她是做美容的。”
蔡老板：“你做汽车配件，怎么想到做纽莱芙？”
这回轮到女的回答蔡老板了：“汽车配件不能和纽莱芙健康产业相比，一个是夕阳产业，一个朝阳产业，选择哪一个，我想不用我多说，老板您一定比我聪明。”
蔡老板不想和这个陌生女人讨论什么夕阳产业，什么朝阳产业。一般人在两个产业之间，都会选择朝阳产业。可是，这个所谓的朝阳产业，是个大概念，是个什么都可以往里套的美丽画饼。不是你做的产品属于朝阳产业就有生机，你就可以赚到钱。早晨看见的太阳，是那样的鲜红，是那样的诱人，可是，也许没过多久，忽然飘来一片乌云，天气变了，暗了下来，一会下起了瓢泼大雨，接着一整天都在下雨。这个时候，你还谈什么朝阳还是夕阳，除非傻瓜。事情就是这样，一说道朝阳产业，许多人都被迷惑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当的，掉进了美丽的陷阱，白白花了多少冤枉钱，死了还不知道是啥原因。在蔡老板看来，一个人能在某个产业中赚到钱，就是朝阳产业，否则就是夕阳产业。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和李伯翰关心的。我们想，这天这么多人到广州纽莱芙公司来，不都是来考察公司的吧？李伯翰问江西南昌的那位小姐，她告诉我们，说他们一是来考察公司和产品，二是来参加公司培训的。说到培训，我们并不关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曹文嘉没跟我们说。直到在楼下要去餐厅吃午饭的时候，曹文嘉才说给大家听。
这时听见走廊转弯处有人喊道，郝总来了。
顿时屋里屋外的人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那个男人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制服，留着平头，给人一副精明强干的印象。他就是大家望眼欲穿的广东纽莱芙日用品有限公司市场总监郝翎笙。一群人簇拥着他走进办公室外间，来到旁边的门，郝翎笙从裤腰解下出钥匙串，打开门，进了里面的办公室坐下。他从办公桌上扯了几张面巾纸擦鼻子。一些熟人走到郝翎笙身边，和他小声嘀咕，他点点头。他身边一个高个子男青年对跟着进来的人说，请不要进来这么多人，一个个见，大家都有机会和郝总见面的。
我和蔡老板等人，被请出郝总的办公室在外间等候。出来前，我留心观察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好简单的办公室啊，桌面连一部电话机都没有，只有一个办公桌，几张让客人坐的椅子，不像大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大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尽管郝翎笙是市场总监，他算是公司高层管理人员），都很像样，摆放有橱柜，橱柜里放着一本本厚厚的书，还有奖状，甚至奖杯什么的。此外，房间里还摆放一棵发财树，寓意公司发财像树一样常青。我以为广东纽莱芙日用品有限公司的工商营业执照、直销执照等会挂在郝总办公室的墙壁上，结果我没有看见。也许这些证件，挂在总裁的办公室里。但我想，这些证件，更应该挂在市场总监的办公室里才合理，因为会员都是市场总监接见，会员需要看见这些证件。恰恰相反，他们没有这样做，是有意隐瞒还是根本拿不出这些证件，我不得而知。
如果没有曹文嘉跟郝翎笙说，先照顾接见蔡老板，我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轮到郝翎笙接见我们。曹文嘉带着我们进去，蔡老板坐在郝翎笙的对面，我们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谈话的整个过程，时间不长，不到五分钟。这是郝翎笙旁边的高个子年轻人给蔡老板的时间，他说好多人等着郝总接见，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是接见客户中最长时间的，像是天大的恩情，特别关照蔡老板一样。郝翎笙身边的这个人，从他的身材，走路的姿态，说话的口气，我感觉到他好像是郝翎笙的保镖。如今这个社会，在我的意识里，稍微有钱的老板，都雇请保镖，何况传销属于危险行业，一种玩政策游戏的经济邪教，不可能没有保镖。
蔡老板向郝翎笙问了公司直销执照、经营情况，郝翎笙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用纸巾擦鼻子点头。蔡老板问的有些心凉，问的有些莫名其妙，问的自己都没话可问了的时候，郝翎笙说话了：
“对不起，我有些感冒。昨晚一直忙着工作，接见新加坡美国等地重要的客户。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一切都没问题。”
郝翎笙右手一伸：“你慢走。下一位。”
听见公司市场总监简短的话，蔡老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一片乌云飞过脸上。他这么大老远开着车诚心诚意来到广州，左等右等，才见到公司的市场总监。他已经心里有火气了，这么傲慢的公司领导，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他问了他许多问题，郝翎笙回答的却很简单，什么“都清楚了。一切都没问题。”这是什么话？屁话！糊弄小孩子的话！他不明白郝翎笙的“一切都没问题”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想这是一句废话。你说没问题不等于我们觉得没问题，我们觉得有问题才专程跑这么远的路来见公司高层领导，希望公司领导能够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可是郝翎笙却说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搪塞了蔡老板，还不让蔡老板多问，时间到了马上走人。
我们并不知道，郝翎笙这样做，这是传销一个很高明应付新手的方法。郝翎笙一进门，就摆出高高在上领导者的气势，以气势压人。他坐下后又装模作样，像是虚心听取新人的提问，限制接见时间，以很忙还有很多人要接见为由，不让新人多问，最后回答一些模糊的话就打发了对方。好在蔡老板有涵养，行走江湖的人，心里虽然冒火，不满意郝翎笙的回答，但他马上恢复了常态，他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丢人。他回过头问李伯翰有什么需要说的，赶快说，接着眼睛看了我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李伯翰也一样，该问的，蔡老板都问了。蔡老板只好起身离开椅子，我们跟着他一起走出了郝翎笙的办公室。
乘电梯到了楼下，蔡老板才对曹文嘉表示对郝翎笙的不满。曹文嘉解释说：“蔡老板，郝总没错啊，你问的问题，郝总说知道了，而且一点都不存在问题啊。像工商营业执照，要没有，公司敢在在中信大厦开公司办公？还敢在报纸电视上登广告，四处张扬？要是非法的，公安、工商部门的鼻子，比你们还灵，早就嗅到来抓人了。这些都是一般人问的问题，郝总不可能一一回答，还有这么多人等待他接见。蔡老板，你要体谅郝总，他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实在是不容易，能见见我们，已经是不错的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见他，他都不见。一个国际级的大公司老总，不是谁想见就能够随便见到的。蔡老板，你们都冷静下来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能够反驳的了曹文嘉的话，反而心里细想曹文嘉说的没错，于是不再多说了。
曹文嘉趁势说：“现在去业务办公楼办理入会手续。”
李伯翰有些紧张，说：“这么急，还没看清公司呢。”
曹文嘉反问道：“还有什么要看的，要不要跟我到业务办公室去看？不过去那里，只能一两个人跟着去，不能去这么多人。这是公司的规定。”
这个时候，蔡老板像喝了迷魂汤，害怕起曹文嘉反悔不领情，立马走人，不再管我们的事情了，要那样，我们来广州就白来了，于是急忙说道：“曹小姐，我们相信你，你自己去办理吧。”
曹文嘉瞟了一眼李伯翰，意思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有蔡老板在，你反对也无效。于是向我要了加入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联系地址，电话，农业银行金穗卡号码等资料，这些资料，都是王强和王增福在惠州时让我写在一张纸上准备好的，曹文嘉拿到资料后放进包里，然后乘另一部电梯上纽莱芙公司的业务办公室去了。半个小时后，曹文嘉回来，拿着申报表给了蔡老板看，然后说，手续已经帮你们办好了，现在我们到外面的银行去汇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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