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也有那样的一个地方,无论那里是好是坏,是否漂亮,只要一经提起就是满满的回忆?不管曾经那些回忆悲伤或是快乐,现在想起都是只剩甜蜜?
龙颜站在窗户边上,手边是个温馨的家,眼中所见的是无数次浮现在回忆里的景象。对了,温馨的家里还坐着个经常以负面形象在回忆中出境的人。她听到些动静,大概知道这个人站了起来,拖鞋和地板轻微的几下接触,她知道这个人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说话,他们这样静静地、和谐地站在窗棂前面,任往事泛滥成灾。
半晌,当扑鼻的香味把不大的空间填满时,王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龙颜和陈吉斯本身执意要帮忙,但王奶奶说她喜欢这样做饭给别人吃。
对三个人而言,五菜一汤着实算得上丰盛,王奶奶做饭手艺很好,两个人都是很少正正经经吃顿饭的人,龙颜是因为刘素然做饭不好吃,陈吉斯则是因为独居,吃饭大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且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应付。
“王奶奶您做饭太好吃了,我多久没吃到过这样的饭了。”陈吉斯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天天在外面吃饭的人吃久了大都会觉得外面的饭不如家里的泡面。
“喜欢就多吃点,你看你这么高个子,肉都长哪去了,瘦成这样。什么时候再想吃了就来奶奶这里,奶奶做给你吃!”王奶奶说的很豪爽。
“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经常来这蹭饭,就怕把您烦着了。”
“烦什么烦?这孩子,奶奶喜欢你们还来不及呢。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太,你们肯来陪我,我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烦呢。”王奶奶笑的慈祥和蔼。
三个人吃的很香,一桌饭竟然吃的七七八八,陈吉斯直呼“从来没吃这么饱过”,王奶奶知道年轻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多留他们就说,“孩子,你们有事就去忙吧,记得有空来看看老太太就行了,我也睡午觉去了。”
他们从房内出来,日当正午。
“现在去哪?”因为是陈吉斯叫她出来的,她可不认为陈吉斯会神经到在这里呆一天。
“小学、初中。”陈吉斯嘴角噙着笑。
“为什么想去?”龙颜一面跟着他走,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想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说不准哪一天就看不见了。”
“什么意思。”龙颜停下脚步看着他,她是极敏感的人。
“没什么意思,人生、命运、未来……这些东西都太捉摸不定了,说不准下一秒我就死在你面前,也说不准明天我就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说的是实话,但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很无所谓的样子。
“不行。”龙颜连犹豫都没有就霸道的回答他。
“恩?”
“不许死,也哪都不许去。”她口气不让分毫,表情和眼神都很到位的咄咄逼人,但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的陈吉斯明白,她没有底气,只有她没有底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否则她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难道,她怕他离开吗?
走近她一步,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顺着到发梢,如瀑的长发从指缝间垂下,他坚定不移的说,“不管你需要不需要,不管和你相隔多远,我永远会带着我对你的这份心意陪在你身边。”
“我可以……相信你吗?”龙颜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对他的依赖有多深,曾经她一直认定这种依赖是可耻的,但是现在她却觉得醉人。
“你已经信了,况且于你而言连我都不可信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可信了。”他朝她灿烂地笑着,像冬日里的太阳般耀眼却不刺眼。“走吧。”
依旧是步行,他们走到熙蓝小学门口。曾经他们上学的楼大都被拆了重建或是翻新了,只有那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大门,饱经风吹日晒也依旧刚强不阿的屹立于此。记忆里,门卫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和善老头,但现在在眼前的却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再回首时,已是物是人非。
陈吉斯忍不住上前去问:“你好,我以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不知道以前在这里的门卫现在是不是退休了?”
“哦,张老头啊?前两个月刚入冬就死了,也没受什么苦,睡了一觉人就没了。”那男人也算是健谈,无须多问他就娓娓道来,龙颜和陈吉斯听罢都不由得一颤,连声向他道谢。
学校的规矩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尤其是小学,想进去很难,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出要进去,只是绕着学校转一转。透过围栏,能看见里面空旷的操场,因为是小学,所以操场并不标准。龙颜迎着冷风,心情并未缓和,“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是啊。”陈吉斯也长叹了一声。
“你说,人生这么短到底怎么做才有意义。”龙颜这话和疑问相比更像是质疑,很难回答的问题。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陈吉斯有些拿不准,想了半天,这样回答她。
“真的能做到吗?”
他这才意识到龙颜的状态是迷茫,又想了很久,在他思索的期间已经经过了三棵树。终于,他缓慢地开口:“如果什么事情都心想事成的话人生不是很无趣?我想,人生的乐趣应该是战胜层层挫折,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没有途中的艰险怎么能更好的体味成功的愉悦?”
龙颜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他们走在种树的水渠和环绕着校园的栏杆之间的夹道上,一直绕到了后门,陈吉斯一直提着心等待龙颜接下来的话,她终于开口了,虽然很像在自言自语。“人生果然还是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
熙蓝小学的后门斜对面就是熙蓝初中大门,而熙蓝初中的对面就是陈吉斯念的初中。
陈吉斯忽然指着熙蓝初中的大门不无激动的说:“龙颜,记得这里吗?你第一次打人的地方。”
“你现在就像电视上帮失意的人找回记忆。”龙颜很冷淡的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有一个身影很突兀的在这时候闯进了她的视线,有些意外,是李痕。
他们隔得不算远,但是李痕并没有注意到。龙颜和陈吉斯驻足不动,且看她伸出手,摘下手套,轻轻地拂过那里的某一棵树,龙颜记得当初她曾经撞到过上面。
李痕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上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大概也就几分钟,她忽然抬起腿重重的朝那棵树的树干上踹了下去。树枝上积压的雪不堪重负,簌簌的朝下落,大块大块的砸向她,她却也不躲避,只是任由那些陈年积雪砸向她的头顶,灌进她的脖颈。
“她疯了么?”陈吉斯有些诧异,压低声音问龙颜。
“她很恨我。”她在以她的方式铭记龙颜带给她的羞耻,龙颜没说错,她确实很恨她。“咱们绕着走吧,别打扰她了。”
稍稍绕开了一些,她们站在学校门口。一切都和他们毕业的时候一模一样,但却也已是物是人非。学校里还有老师和一些学生,似乎是在统计成绩。他们都是很好辨认的人,走到门口,这里的门卫没有换。他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回学校来看老师?”
“恩,转转看。”陈吉斯笑容得当的应了一声,门卫也不加阻拦,两人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他们走在学校看上去实在是扎眼,纵使这时候学校人不多,但没走几步还是有看见的人议论纷纷,清晰入耳的一句便是一个女孩自豪而细弱的嗓音:“我知道他们,一个是龙颜,一个是陈吉斯,我上初一那会儿他们都在学校,经常能看到他们,是当时的校花校草呢。”
两人皆是不为所动,只是相视一笑,陈吉斯有些愕然地发现龙颜似乎已经开始习惯笑容了,是因为快春天了吗?走在昔日的校园,熟悉的感觉一层层拍击着心口,满目尽是曾经。
犹记得学校的照明灯几点会亮;每天的最后一遍铃声是命运交响曲;学校有一个卫生间关了很久,闹鬼的传说沸沸扬扬;通往五楼的楼梯口有一扇大铁门,里面落的全是灰;曾经每天两次的课间操;还有关于被砌进墙壁里的英语老师。
那些在两三年前习以为常或是烦躁不堪的事情,今日忆起都变得美好了。陈吉斯忽然对龙颜说:“龙颜,很高兴能陪在你身边这么久。”他像童话中的王子那样,清浅的笑着。
龙颜看着他的笑容,目光却渐渐恢复了平静。这种平静在她眼中蛰伏太久,再次看见陈吉斯却有些不适。她朝远方看了看,又收了回来。再次转向陈吉斯脸上:“谢谢,但是你能陪我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陈吉斯清楚地看出了她眼中的飘忽不定和早已丧失的安全感。心里因此涌出了层层苦闷,他认真地看着龙颜说:“不管我人在哪里,这颗心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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