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车祸后,司机还算镇定,很快想起向同事求救,猛按喇叭,可是东风像没听见,没注意到一样,没有减速,绝尘而去。司机试着摆弄汽车,结果让他失望,靠他自己,无论如何是倒不出来了。这时,伴随着脑袋疼痛,他还觉得头顶湿乎乎,黏黏的,很不舒服。似乎有什么往下流。他伸手摸一把,满手的血。他吓坏了,怕受了风,赶紧把外套捂住脑袋。模糊的夜光下,他变了脸色,显得惶恐而无助。
“去医院吧!”我说。我年轻,还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精神,觉得这时候必须站出来,拔刀相助。
司机和我一块顺着马路往前跑。往前二里多地就是乡镇医院,他知道。他想起应该把情况通知单位。单位有副经理值班,自会安排人赶来处理现场。另外,他说不定需要住院,住院需要钱,他没有带钱。我们一路找电话。路边的店铺听到猛烈的碰撞声,无比好奇,不少人开了店门,出来瞧热闹。
他们都没有电话。我本打算出门办事,带着钱,安排司机住院后,重新出来。电话必须打,因为出了车祸,撞了大杨树,被市政发现要罚款的。汽车必须晚上拖走。我终于在邮电局里了结了司机的夙愿。返回来的是那辆东风车。回到市区已经两点多。听罢我的讲述,阿亮问:
“你给李洪水帮忙?”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曲折。都说人生的重大节点爱出事,我也玩了一回惊险,不过,还算命大。”
话是这么说,就是有这一段历险,我才很在意行车安全,随时做好提醒工作。
阿亮问道:“他现在就在你出车祸的乡镇的开发区上班吧?他怎么样了?我有好久没见他了。”
“我们早不来往了。”我动了动身子,尽量显得轻松地说。
阿亮望着我,一脸困惑。
“怎么回事?”
“拿我当傻瓜,想玩我!”我往车外望一眼,想了一想说。“我们本来相处还可以。他看上去机灵,对我也蛮好。可是后来跟有些电视台的那个姓叶的,合起伙来玩我。各借我两三百块钱,就没有下文了。你知道,那个时期,我成家不久,刚下了岗,老婆有病,经济条件很差。好歹有老婆单位的一间房子住着。屋子里没有像样的东西,家具清一色是南方人打的劣质货。沙发不足二百元钱,靠背能摸到钉子,至今保留客厅里。价钱便宜,质量就甭说了。能拉开当床的折叠部分早已损坏,坐面的三合板跟纸一样薄,全是破洞。覆在上面的两层薄海绵变成煎饼。扶手粗制滥造,早已变形,开裂,与沙发身脱开。念及还能放点东西,也许木头还有用,就没有丢弃。我们的新婚床,至今用着。不过二百多远,枨子折了,顶上一根棍子,老婆说了多少回,尚没能力更换,凑合用着。就因为手头拮据,没有安装线电视。而我的那个破彩电,是招待所退役的二手货,画面一点不清楚。那时买着便宜,才一千元。八个频道,如果没有线,根本没法看。唉,难日子自始至终缠着我,这也不用抱怨,路是自己走的,一切是自己的选择。当然其中有客观因素…..抑或遇人不淑,也许是命中注定!
我缓一口气,略作停顿。阿亮屏息静听。
“有一段时间,我跟孙鸿儒关系密切,他是胶东人,你认识的。他一直在工地上,借亲戚之力调到市委行政科工作。我经常去大院里找他,就此认识了二号楼,就是市委领导的办公场所的公务员。那时的公务员含义跟现在的全然不一样,多是没文化的年轻人,说到底就是打杂。小叶会来事,被领导安排到有线电视台工作,管安装。他替孙鸿儒偷偷接了有线电视,不用花一分钱。我有同样的想法,觉得大家相处不错,也就没想花钱。可是关系跟关系不一样,小叶虽然不好意思向我要钱,但是寻机找托词向我张口借了二百元,从此活不见人。李洪水跟我是多尼关系,我一直以为他不错。他也如法炮制。我对朋友是肯帮忙的,谁知他玩一样的花活,叫他到我家吃饭也找不到了。其实,那时的有线电视收费是一百六十元一年。到电台安排大检查,我看了不足两年。花二百块不算吃亏。对小叶也就容忍了。李洪水却无关这种牵扯,他借了三百元,也想装糊涂。如果说弟兄们关系好,他可以说明情况,这点钱不算多。事情说到明处,当事双方心里都有数。而他这种做法,就让人讨厌。这不是把人当猴耍?要知道我不是独身,一个人吃了一家人不饿,我有老婆。就此事她问过我多次,怪我面软,不好意思要,说我不会看人,交的朋友全不是东西。我无言以对,脸火辣辣的。那时,他已经调动完工作,上了班。手头不是没钱。我心里窝火。想到他如此不仁义,拿我当傻子,我忍无可忍,想办法找到他,掰了脸。后来才明白,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是奸商出身。”阿亮说,“我们那帮同学,我跟他关系最一般,没有来往。”
我感叹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一点不假。按理我对他不错。隔三差五叫他到家里吃饭。那次帮他押送化肥差点把命搭上。中午我自掏腰包吃饭……”
阿亮气愤地说:“我就看不惯他整天装病的偷奸耍滑样。不过,似乎他也炒股。对,他是炒股。我想起来了,是刘伟告诉我的。啊,刘伟,你是认识的……”
我仔细回想,对刘伟的名字太陌生了。
“刘伟?我认识?”我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你再想想,你的确认识的。他是中专毕业,在市政上班,干财务的。我们一起在你家楼下的饺子馆吃过饭。我跟他在房产市场认识的,一起经营过房产。”
阿亮不住地回头,脸上是期待的神情,他认为我应该记得。然而,他走了神,汽车突然歪向一旁,好在他反应灵敏,略打方向,汽车重新行驶如常。
“我有印象了,是不是他儿子在济南外国语上学的?”
“是啊,他儿子学习成绩不错。能考上外国语的都是成绩优异的。可是外国语学校太偏重外语,总想靠外语的门路走推荐道路,对学习其他知识没益处,他儿子不愿意吃外语饭,又转回家上学了。刘伟曾遇到过他。他跟我提起他,我想不起是谁,说到他的工作单位,在市郊乡镇的开发区工作,我才对上号。”
“他炒得怎么样?”我处于一种复杂的心态,随口问一句。
“不清楚。我对他没兴趣,也就没问。不过,应该好不了。我周围的熟人里,炒股业绩数我最好。别看赶上大行情,指数涨股票不涨的大有人在。逃不了暴跌的人更多。”
“刘伟怎么样。我模糊地记得他炒股比你早?”
阿亮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光彩,又有些困惑。
“这事挺怪。那伙计脑袋瓜好使,炒股有一套。行情不好的时候,他做短线能赚钱,有一年收益超过60%,而我才不到30%。可是他竟然不会看K线。我是买了几本书,慢慢学会的;有一天他问我K线怎么看,把我问蒙了。我以为他故意寻开心,就跟他没正经。谁知他很严肃,再次郑重其事的问我,我才当回事。这次他没逃掉,赚得不多。”
说话间,前面出现一片树林,长在高高的堤坝上,如一条绿色的蟒蛇,逶迤伸向天边。那就是简河。汽车爬上长堤,在绿荫覆盖下行驶。堤上铺一条小公路,路面平整而狭窄。或许为了抗洪救灾提供便利,平日里也能当普通公路使用。
中国的防波堤有固定样式,南北大小相差不大,简河的堤坝跟所有其他的河堤没什么不同。马路铺在高高的堤顶。外侧一个错台,形成一个稍低的平台,宽度多不超过十米。平台上种树,为了防风固堤。再往外是缓坡,也种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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