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秋倒是对红茶颇能接受,他品了一口,觉得口感醇厚,茶香浓郁,套用某咖啡品牌的广告语就是“滴滴香浓,意犹未尽”。不禁连喝了好几杯。
女王注意到了程亦秋的表情,她问眼前这个年轻人:“Howdoyouthinkaboutit?delicious?(你觉得怎么样?好喝吗?)”
没等通事翻译,程亦秋本能的回答道:“Prettygood.Ienjoyit.(很棒,我喜欢)”
女王瞪大了她那湛蓝的眼珠子:“YouspeakEnglish?(你会讲英语?)”
程亦秋后悔不已,在这种正式的外交场合,作为一个使团的副使,他代表的是大清国,就算你会讲英语也不应该这样做,只是刚才下意识的那么回答了,此刻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回答:“Yes.icanspeakalittlebit(是的,我会讲一点)。”
艾米丽也听到了程亦秋的回答,她好奇的注视着这个中国小伙子。
女王正待继续问下去,忽然也意识到如果两人用英语交谈,会让忠亲王等人感到尴尬,于是示意通事翻译道:“你是在中国学的英语吗?你原来也是通事?”
程亦秋恢复了常态,答道:“鄙人不是通事出身,乃是自幼习之。”
忠亲王插话:“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国皇帝任命他出任驻贵国公使。此人在我大清国时,原是一县之父母官。”
英国是没有“县”这个设置的,所以通事按照英国的称呼,把“县”翻译为“郡”。
女王惊奇的看着程亦秋:“你这么年轻,就做了郡主?”
忠亲王又插话道:“此人屡立奇功,实在是人才啊。”
程亦秋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按照女王的初衷,她本来打算对大清国使团也就是礼节性的会见一下,会见完毕之后,各自回家,洗洗就睡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对中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她对来自东方这个古国的这一行人产生了兴趣,于是她吩咐下去,晚上在宫中设宴招待中国使团。
看得出来,女王对这次晚宴还是相当重视的,为了照顾中国客人的口味,特意吩咐管家让厨房做了符合中国人习惯的香酥鸡,扒猪脸等菜肴(也难为了白金汉宫的采购员,不知道上哪里淘换了猪头回来,当然,这个菜女王是断然不会去碰的)。
忠亲王对男女同席吃饭颇有些不以为然,跟女王同桌也就不说了,艾米丽虽然贵为公主,但换在大清国,也是不能跟王爷一同进餐的,再说了,吃饭就吃饭吧,旁边还站立一个假模假式的男洋人,扎着马尾辫子,肩膀上扛着一把琴,投入的演奏着,可是忠王爷实在是腻味这声音,他欣赏不了这个,他觉得像是在锯木头,可他也没辙,忍着吧。
按照外交礼仪,男女宾客是交替而坐的,忠亲王挨着女王,程亦秋挨着艾米丽,如果是在大清,查六的身份是不可能上桌的,所以他乖乖站着。女王诧异道:“这位先生为什么不坐下来吃饭?”
忠亲王清清嗓子:“此人之品秩与我等不同,盖无同桌共箸之礼。”
女王听了更加奇怪了:“你们一同来的,你们吃饭,他站在一边看着,那么他饿了怎么办?”
“回到馆驿,自然便可吃饭了。”忠亲王淡淡的说。
女王觉得中国人简直不可理喻:同一个使团的成员,吃饭还要分开吃,这规矩也太不人性化了吧?她坚持要查六也坐下,吃饭!
查六得知女王要他也上桌,很是惶恐,陪笑道:“小的怎能跟陛下,王爷,格格一同用饭呢?折杀卑职了!”
女王不依不饶,坚持自己的意见,忠亲王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说道:“既是如此,查六,你便坐下吧。”
于是查六给女王打了个千,惴惴不安的坐了下来。
大概是疏忽了,虽然席面上有中式的菜肴,可是并没有预备筷子,忠亲王,程亦秋和通事因为和洋人常打交道,使用刀叉轻车熟路,查六可是从来没有用过这劳什子,他笨拙的摆弄着这些玩意儿,心里还暗想:这洋人吃饭的家伙都是跟兵器一般,可见他们都是好斗成性。
席间的气氛十分轻松,女王和忠亲王轻声交谈着,她说到自己小时候虽然贵为王室,但是家教极为严格,父母教育她不许奢华浪费,乃至于到了今天,她的衣着都十分俭朴,女王又好奇的打听中国皇帝的日常生活起居情况,忠亲王也大致做了描述,当她得知中国皇帝的住所抵得上她的白金汉宫几十倍的面积,以及皇上下面的太监宫女有上万余人,还有皇帝有很多老婆的事情以后,连连惊呼不可思议。
程亦秋和艾米丽相邻而坐,程亦秋第一次跟一个外国女子贴的这么近,近的可以闻到艾米丽身上淡淡的覆盆子的香味,近的可以看到艾米丽鼻子上淡淡的几颗雀斑,特别是有时候艾米丽不经意的一转头,她那亚麻色的头发丝会轻轻拂过程亦秋的面颊,他这会感觉到有点心跳过速。
艾米丽的心里也像是有一只小鹿在怦怦乱撞,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看见程亦秋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莫名的对他产生了好感,在这以前,她对中国人的印象都是病歪歪的,面黄肌瘦的(那是因为华工在海外从事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则截然不同,谈吐举止都是彬彬有礼,似乎他对西方的礼仪,生活习惯等等轻车熟路,但听说他又从未出过洋,也是初办洋务,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特别是程亦秋又极有眼色,看她茶杯空了,立刻帮她斟满茶水,很绅士的给她递上白脱,果酱等等,让她心里暖暖的。
大家都在小声的交谈着,只有查六无聊至极,他对西餐实在是腻味至极,自打上次在轮船上吃那半生不熟的牛排以后,他就对洋人的伙食敬而远之,今天的宴席上虽然有中国菜,但那也不合他的胃口,他还是觉得饽饽,贴饼子吃起来香,再来上一碗小米粥,那才叫惬意呢,他百无聊赖的四下环顾着,好奇的打量着这小宴会厅的陈设。
这时,那个扎着马尾巴辫子的男人已经演奏完毕,他毕恭毕敬的向女王深深鞠躬,女王也微笑颔首,并且为他的精湛演出鼓掌,忠亲王和程亦秋以及艾米丽也都附和着。
忽然,那男人抬起头来,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瞧着女王,迅速的从外衣里面的马夹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就朝女王刺去!
众人惊呼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当啷”一声,男人手里的刀子落在地上,他痛得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右手,大叫起来。
那男人掏出刀子的时候,查六正好看到,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查六急中生智,抡起手中吃饭的叉子就扔了过去,查六是有内功的,再加上刚才那一击势大力沉,那叉子深深的扎进了男人的手腕,鲜血直流。
立刻,冲进来几个头戴熊皮帽子的卫兵,一下就把那男人控制住了,那男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但无济于事,卫兵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倒拖出去了。
女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苍白,过了好一阵才说:“对不起,打扰大家用餐了。”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艾米丽为了缓和这个局面,故作轻松的说道:“刚才这位先生可真是厉害呀,竟然能将叉子插进那个琴师的手腕。”
通事翻译过去,忠亲王笑着将船上遇险一事讲给女王听,中间自然也添油加醋不少,女王听的入了神。
半晌,女王回过头来,笑吟吟的对查六说道:“你刚才救了我,我要好好的感谢你。”
查六听了通事的翻译,慌忙作揖:“卑职怎敢接受女王老佛爷的恩典?”
女王摇摇头:“不,你不要客气,我一定要重重的谢你。”
查六还想推辞。忠亲王沉下脸来:“查六,万勿再推辞!”
女王对着身后的管家低语了几句,管家点头,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管家捧了一个大木盒子进来了,看那样子,还挺沉的。
忠亲王,程亦秋以及查六都怀着浓厚的好奇心看着那盒子,看看这个当今世界上国力最为强盛的帝国女君主究竟会赏赐什么宝贝给查六。
盒子打开了,管家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把礼物搬了出来,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尊黑色的,石头材质的猫的坐像。
女王解释道:“这是我在埃及的子民送给我的礼物,猫在埃及被奉作神明,可以庇护全家得到福荫,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查六简直哭笑不得,在中国人的观念里,猫不是什么吉祥的象征,十二生肖里有耗子,就是没有猫,还有那么句话,“夜猫子进宅”,虽然夜猫子是指猫头鹰,但也说明猫在中国人心目中没什么好印象,老观念里认为猫性属阴,还有老话说猫是奸臣。
忠亲王也是大大的意外,可是西方人跟中国人的理念格格不入,再说了,女王的赏赐,岂能推辞?忠亲王提醒查六:“还不谢恩?”
查六无奈,深深一揖,接下了这让他看见就倒胃口的劳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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