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志哭了,孙国峰笑了,欣慰的笑,尽管眼角已有些湿润。看着陈文志那番动作,听着那坚定的话语,他知道自己这番口舌并未白费。
对陈文志那近乎自残的举动孙国峰并未阻拦。有时候感情是需要宣泄的,动作也好,语言也好,不仅是做给别人看,更是做给自己看的,况且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对自己狠一点也无妨。
孙国峰说话有时刁钻,有时诙谐,但像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却是极少,至少从隐居于此以来便从未有过,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陈文志将他所能传授的经验牢牢记在心里。
经验自是可以积累的,但那要先保住性命才行,况且细心并非仅凭积累经验便能做到的。细心,不过两个字而已,说来容易,但若想做到却需先将此二字真正放在心上。
过犹不及,有时说话就像切磋一样要点到即止便好,孙国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再不多说哪怕一个字。情绪瞬间平复,随手将那个盛着“黄粱一梦”解药的小瓶扔给陈文志,“这个你收着吧,说不定以后会用得着,”说着话站起身来,走向地上那人,续道:“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这帮家伙到底是哪路的小鬼吧。”
下意识的接过小瓶,看着孙国峰如此干脆的转身走向那人,陈文志目光一闪,似有所悟,深深吸了口气,将小瓶揣入怀里,顺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将冷汗、泪水及血迹尽皆擦掉,待手再放下时,脸上已是一片淡然,若非亲眼所见,绝无人相信他便是方才那个动情流泪之人,似是那几下将感情也一并抹掉了,不留半分痕迹,就那么淡然的转过身,也走向地上那中年汉子。
来到那汉子身旁,孙国峰并未立即为他解穴,却转向来至近前的陈文志道:“江湖上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组织存在,正因见不得光也便有着诸多不欲被人知悉的秘密,为使秘密不至外泄,组织里的人多被训练成死士,一旦遭擒,便立即自尽,因此你以后行走江湖时若欲抓‘舌头’问话,便应防备此点。”
陈文志疑惑道:“我若是抓了人,定会先点其穴道,使之毫无反抗之力时再问话,那时他如何自尽?”
“若是出其不意的遭擒,自尽的手段不外乎两种:自断心脉与服毒,你点其穴道却不一定封了他的功力,既便做不到运功冲穴,他也大可以震断心脉;再者,你欲问话便要让其开口说话,而那毒药大多就藏于口中,待你要其说话时他便会趁机咬破藏毒之物,而大凡此种毒药均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咬破,瞬间便会毒发身亡,想救都来不及。”孙国峰解释道。
陈文志奇道:“毒药如何藏于口中?”
孙国峰笑道:“有的是装一个假牙,将毒药藏于其中;有的是做一个毒囊,压于舌根下,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说着话,俯下身,在地上那中年汉子身上连点几指,又道:“所以啊,你抓到人应先封住他的功力,既防他自断心脉,又防其运功冲穴,”接着又卸下此人下巴,查看一番,续道:“然后再检查一下他口中是否藏毒,这家伙口中并未藏毒,只怕知道的东西有限。”将下巴端上,直起身一脚踢在中年汉子腰眼处,再道:“做好这一切,便可以问话了。咦!”
原来那一脚已解开中年汉子的昏睡穴,且先前又仅是封住了他的功力,并未限制其行动,但见他却仍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皱了皱眉,孙国峰冷哼道:“到了这种地步还想耍花样,哼,装死是吗?”倏地一脚正踏在中年汉子的手上。对这个差点暗杀了陈文志家伙他没有半分怜悯,若非要留着问话,早送他见阎王了,是以这一脚没有丝毫留情,只听骇人的骨骼碎裂声骤然自脚下响起。
“啊!”中年汉子闭着的双眼暴睁,上身陡然坐起,张口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料孙国峰身形一动,一只手倏地扼上他的咽喉,生生将惨叫掐住。是以只见中年汉子兀自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丝毫声息,一张脸瞬间便憋得通红如血。
开玩笑,此处乃刘记后院,正处于繁华地段,距长街又近,若让这声惨叫传出,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孙国峰岂会不防?
直直盯着中年汉子的双眼,孙国峰冷冷道:“小子,你最好安静点,否则我将你另一只手也踩成这般模样。”说着话,把脚缓缓移开。
只见那只手已被踩成肉饼,血肉模糊,哪里还有半分手的样子?
目光所及,中年汉子眼中顿时被惊恐神色所充斥,拼命的点了点头。
冷哼了一声,孙国峰松开手,退后两步。
中年汉子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捂着咽喉,猛咳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更是不自觉的瑟瑟发抖,不知是疼的抑或吓的。
待其喘息稍定,孙国峰冷冷道:“听着,将你们在刘记铁匠铺闹事的原委仔细说来,是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不要试图隐瞒或欺骗,而且在此过程中最好不要停顿,否则,”目光在他左腿上扫过,“我会像踩你那只手一样将这条腿逐寸踩碎!”
身形猛的一颤,中年汉子眼中惊惧之色更浓,在这片刻间他已看到淡然立于一旁的陈文志,顿知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破,加之在孙国峰那一脚之下胆气已破,哪里还敢有半句狡辩,只得连连点头不止。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但无论是否好汉都不肯吃眼前亏的。
未等孙国峰再开口,中年汉子已自忙不迭的说了起来,“昨天晚上,有个怪人忽然来到我们如意赌坊,哦,我与那几人都是如意赌坊的护卫,说这个人怪是因为当时他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头上也戴着一顶垂着黑纱的斗笠,使人完全看不到其面貌,神神秘秘的,不过听口音应是个男的,这人方到赌坊便将我们几个护卫尽数找了去,当场拿出一万两银票来,并说如果我们能帮他办一件事,这银票就归我们。我们几个虽然武功低微,但也见过些世面,知道能值这么多银子的事只怕不易办,因此我们老大并未贸然答应,哦,老大就是那个脸很长的人,不料那人却突然动起手来,他武功很高,我们几个包括老大在内连他一招都接不下,三拳两脚的就全被打趴下了,然后那人就说‘你们要么帮我做事,要么死’,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他。那人这时方才告诉我们要做甚么事。原来这人要我们在刘贵,就是刘掌柜的侄子再来赌钱时,一旦输光便只管借银子给他,待借到足够多,多到刘掌柜不能一下还上时,就让他写下借据,然后我们带着借据到刘记要帐就行了。我们哪想到事情竟如此简单,老大当即便拍胸保证此事定可办好,因那刘贵常来如意赌坊耍钱,欠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数目不大而已,所以我们赌坊也常去刘记要帐,不过以往都不用我们几人亲自出马,这次为了那一万两银子,我们亲自走上一遭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中年汉子脸上忽露出愤恨的神色来,“不料那人又说‘你们去索债时定要让刘和立即还上,若还不上就把铺子给他砸了,要么直接把他杀了也行。’我们这才知道他暗藏祸心,前面明明说过所欠银两就是让刘掌柜不能一下还上,这却又说若不能立即还上就砸人铺子,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到刘记闹事吗?刘记是甚么地方,那是龙威镖局赵铁山老爷子至交的铺子,龙威镖局可是天下第一镖局,赵老爷子又是定阳的总镖头,我们几个说白了就是给人看场子的小角色,如何敢与赵老爷子过不去?且那人还要让我们杀了刘掌柜,那岂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没想到大哥在定阳城竟有这等威势!”陈文志暗忖道。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