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镀了一层灰,也给翘首期盼放学的心镀了一层哀怨。晚风的凉意渗入了教室,同学们还在讨论刚才的震动。不管是不是地震,没有班主任的口令,大家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当时针和分针完美地劈了一个180°的大叉时,秃英终于抬起了闪着灯光的光头,还发出了一声吃力的低吟,看向了姚梓那边,笑道:“看完你们四十五个人的建议,我发现只有姚梓对班级的了解最深入。”秃英特地强调了“深入”这个词,还配备了挑眉的表情,笑容不怀好意,看得姚梓心里一阵发毛。
秃英搓着手,说:“哎呀,我们班上有几个人也是很特色的,比如程乾啊,长得帅,又能说会道……嘿嘿嘿……”
同学们相视而笑,倒不是因为程乾被点了名,而是被秃英猥琐的笑声条件反射地逗笑了。角落里,传来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那不叫帅,那叫美。”
“哦——”全班人意味深长地应道。小程哥随机挡住半边脸,转头贴上了墙。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都不好意思了。”
小程哥依然背对众人的笑声,姚梓对小鸢说道:“小鸢,真有你的。你看把平时这么嚣张跋扈的人说得这么羞涩。”小鸢笑得闷了声,弯腰捂着肚子。
待教室平静了一点后,秃英说道:“哎呀,我们总不能让程乾、陆小鸢还有姚梓三个人一台戏啊,估计几天几夜都演不完。所以啊,这条建议就PASS了,但其他几条不错啊,养金鱼啊,绕树走读啊,模仿老师啊。我们就排三个独幕剧,然后串起来,那就先麻烦姚梓写个剧本啦。对了,还要选两个主持人讲解一下,免得观众看得云里雾里。”
节目提案被秃英一再否定,其实大家早就对此疲倦了,所以,现在对秃英的提议全盘接受,懒得自己再动脑筋了。时间不早了,但还是解决两个主持人的问题。包打听班长说要形象好的一男一女,于是程乾和陆小鸢成了众望所归。秃英还象征性地问了问:“同意这两人当支持人的请举手!”
毫无疑问,全班除了那两个人都举手了,姚梓也随了大流。小程哥和小鸢则满脸不愿意,相顾无言。一切来得太突然,可怜的小程哥和小鸢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
老实说,这两人往台上一站,绝对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颜值的作用不言而喻。
不适时的手机铃声倒是让两人松了口气。接电话的是秃英,一秒卸下威武雄霸之气变温顺乖巧之绵羊,一边唯唯诺诺一边点头哈腰,只应了几声“好的”“我知道了”,颧骨上累起了两块红肉,笑容也有了几分害羞。一会儿,他挂了电话就对着大家说:“好了,放学吧。”
此时,也就只有姚梓知道□□——秃英的未婚妻催他下班了!他们明年3月结婚。
小程哥收拾好书包,一阵旋风般出了教室,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小鸢倒没有表现出太多抗拒和懊糟,毕竟跟秃英混了一个多月,也是知道在秃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被拒绝这个三个字。相对应的,只有“逆来顺受”。姚梓跟小鸢勾肩搭背地上了公交车,车上的广播播报了一则最新消息:今日下午17点42分35秒,在A市发生3.1级地震,大市范围内均有明显震感。截至目前,并无任何受损情况。
“秃英,你赢了!你的敬业精神完美地克服了对天灾的恐慌。”姚梓凭空说了这一席话,还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大拇指。上一世如此,这一世照旧。不过话说回来,A市不在地震带上,且自古享有风水宝地的美称,安逸使得这里的人对自然灾害的敏感度几乎为0。
其实,姚梓的那份建议是按照上一世的套路来写的,果然被班主任一眼相中。上一世,七班因为节目时间过长和教导主任起了冲突,这一世,姚梓要亲手编写剧本,控制在规定时间之内。这一点也不费力,只需在脑海里拼凑一下零散的记忆,去掉点枝枝蔓蔓即可。反正,到时候还需要班委们一起审核并最终敲定。
第二天早上,姚梓一进教室就看见角落里聚了四五个女生,好像在讨论什么秘密的事。姚梓直接滤过了,不过,紧随其后进班的小鸢倒是参与了进去,姚梓也就挡不住好奇心了。
挤在正中间的是唐俐,她一条腿跪在椅子上,招呼大家把头靠得更近些,说道:“李元飞老师属于清秀型帅哥。”
“应该是清冷型的。”对于阅男无数的姚梓来说,她能又快又准地给异性类型下定义。在场的人也都很认同。唐俐遂问:“那程乾呢?”
“可爱型。”姚梓和小鸢异口同声道,随即两人咧嘴大笑。
“那理科尖子班的文艺委员呢?”小鸢问道。
“运动型。”
“艺术班的班长呢?”小鸢又问。
“阳刚型。”
“那——”双马尾才说了一个字,人群中突然杀出了一把雪亮的镰刀,丝丝寒气逼人。呼啦一下,众人作鸟兽散。姚梓又摸了摸脖子,生怕刚才被抹了去了。
班主任正挂着万年不变的不怀好意的笑,迈着外八型的步子日常巡视班级。途经此地,他不由地问姚梓:“你说说我是什么类型的呢?”
姚梓向来只给帅哥下定义,秃英的这问题简直难于上青天啊。小鸢和唐俐都对她摇摇头,使眼色示意不要说。可秃英催促道:“说说看呢。没事的,我不会生气的。至少不会差到哪儿去,我长得不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么也好歹五官端正,一表人才。”
听到这些话的同无不笑趴在桌上,有些笑得浑身发抖都拿书遮脸了。秃英则对那些同学说:“我这是可观中肯的评价。不过我也不反对你们有其他的看法。姚梓啊,说说看呢。”
在秃英身后的小鸢和唐俐都遥遥地对姚梓摆摆手,其他同学则非常期姚梓的回答。姚梓只淡淡一笑,还看了一眼小程哥空空的座位,深吸一口气后,她说道:“老师,你这类型已属绝版,仅此一号,无法定义。”
秃英的手部动作随姚梓的话语逐渐停止,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仅有头上一点白光滑来滑去。小鸢和唐俐都对姚梓竖了大拇指,其他同学则交头接耳或暗送眼色。姚梓的这回答可谓圆滑而得体,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心智不成熟,估计会说出“油头滑脸型”来。
“你这话我爱听。每个人要做到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那才是找到自己存活的真正价值。”一番教育后,秃英又迈着外八字步子去别处巡视了。姚梓也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小鸢说了两个字:“烦人!”恰此时,教导主任倚在七班的门上,暗黄脸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把教室角角落落都扫了一遍,所到之处鸦雀无声,皆是低头看书的太平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教导主任发了话:“那边角落是谁啊?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到教室啊?”
秃英打破了教室的沉默:“这个同学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家门莫名其妙地被反锁了,窗户又全装了防盗窗,所以只能报警开锁,耽误了一点时间。”
“又是他!”教导主任冷冷地瞪着秃英,一直到转身的那刻。
又!姚梓听得此话不禁为小程哥感到担忧。小程哥因为之前的几件事成了老师眼中的“名人”了,而且还不讨教导主任的喜,今天的迟到还不知教导主任会怎么惩罚他呢。
窗外阴雨绵绵,不见了的鸟儿的踪影。空气里,黏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模糊了岸边的杨柳。新一轮的降温催大家穿起了薄外套,几个不走运的人在这换季时节感冒了。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到了8点,小程哥顶着一头湿湿黏黏的短发闯进了教室,冒冒失失地报告了一声。
7点20是四中规定的上学时间,每天都有年级组的老师站在楼道抓迟到,抓到一个无正当理由的人就要扣当月班级纪律分一分。学期总结的时候,纪律分最高的三个班级将被评比为文明班级,这是全校三十九个班级共同竞争的荣誉称号。如若一月之内扣分超过5分,该班将被通报批评,貌似还会扣班主任的奖金。所以,对每个班来说,纪律分是分分必争的。
小程哥的这次迟到是出于不可抗力,秃英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全班人都没放在心上。然而,中午,整个楼层的人都在安静地享用午饭的时候,七班斜对门的年级组办公室传出了砰砰两声巨响,像是两件重量级的硬物相撞了。重物似乎撞在了姚梓的心上,心慌不已的她不由地按紧胸口以免心脏跳出喉咙。不少同学也受到了惊吓,停杯投箸不能食。
离教室前门最近的两个同学伸头探脑,入眼的只有一扇虚掩的门。接着,里面又传来朦朦胧胧的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像秃英的声音。
教室里猜测声一片,铁三角互相看了两眼,小程哥一脸淡定地冲锋陷阵,来到教室门口,探出半截身子把耳朵凑到办公室的方向,还打嘘的手势关照教室的人安静。接着,他又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小鸢和姚梓也跟了上去,铁三角一路挪到了离办公室大门半米远的地方。终于听到了一句语气非常严厉的话:“我教了二十年的书千奇百怪的理由我都听过了,就是没听过你这么荒唐的!口说无凭,要拿出证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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