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平城,我过得委实窝囊了些,因顾邑手臂中了几箭,单手活动显得不自如,自那日我给他披上一层锦袍,他便是日日缠着我,有小厮有随从不依,非要我替他着外衣。
然我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此番他为了我受伤,听他使唤了许久也是为承那护我周全的礼数,可几日下来,倒觉得他不像是在养伤,而却明明白白刻在他脸上的是,享受着我照顾他的恩情。
顾甘棠,你真是窝囊得紧。
我也在时不时想着,这些年我虽得罪的人多,但好歹也万不能因为我的无礼便要夺我性命,那夜的行刺究竟又是何故?
我与顾邑说起过几回,每每便叫他以旁事绕了开,想着他定自有打算,我便知趣地不再提及。
那晚之后,我听李恩提起,有两回耶律珩携了拓跋赤邢来拜见顾邑,许是为那着实不懂事的五皇子赔罪,可均被顾邑回绝了,唯独没有回绝的是……那一大批补血的药材。
“他将你绑了去,于情于理我本应将他也绑去悬在街市示众,然方与那周辽议和,万不能生出其他事情落人口实,再来你没伤到分毫,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药材补品,便当作给你练手的……阿棠,你方才不是说要为我熬药吗?”
“……”
这老狐狸,倒是回回吃不得亏。
我原以为等他伤好我们便能启程继续南行,前些时日他还同我说起江南的六月,莲花开放,一片连着一片地生长,能一直蔓延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抱着想要好好瞧上一瞧的愿望,却等来了一个让我呆滞的消息。
顾邑让我答应他无论听着什么消息,切莫太过伤心,我愣愣地点着头,不知为何心下一痛,却绝对也未曾预料这个消息对我的打击比这阵痛还要狠上千分万分。
“皇兄三日前驾崩了。”
“……”
“阿棠,我们启程回京。”
“……”
“太子应了遗照暂为掌政太子,四皇叔已回了封地,我怕是要回朝助晏钦稳定朝局。”
“……”
这些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女子,日日夜夜念叨着能有知足的日子便足矣,我生来得父皇母后的宠爱,一路走来又能得人照拂,已比上世间千千万万人幸运了。
可是,这极为平凡的日子,终究抵不过时间吗?
记得,离宫前拜见父皇之时,父皇的模样虽苍老,却万不是病危之态。
我拉着顾邑的袖口,终于同他问道:“父皇,是……何故驾崩的?”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耳际道:“御医症治是病故。”
病故?这些年,因为朝政繁忙,我是晓得父皇身上的小毛病颇多,可是万万要不了他的性命的,未等我说起,便听顾邑道:“交给我。”
我木讷地点着头,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原路回了京城。
我虽不是母后怀胎十月产下的女儿,却得了父皇母后万分的疼爱,父皇因日夜忙于国事却总少不了对我的关心,即使在我远离京城居也是庄的时日,他也常命人不远万里送来宫中我欢喜的事物,他虽比不得母后对我事事照拂,我清楚地晓得他对我是如何地疼爱。
原以为,他真的能承天下人所言——万岁。
如此,谁又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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