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一句,宠物的名声不好听,日子却是过得舒心无比。活不用干,还有好吃好喝的供着,更可以跟着萧柏之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出门斗蟋蟀什么的,简直过得比前世的现代生活还快乐。
只除了一点,要上学堂念那些令人头痛的八股文。
樱柠只是个小丫鬟,本来是不够资格去上学堂的。奈何萧柏之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硬逼着她陪他去学院旁听。
樱柠自是不肯,前世读了十多年书还没读够么,赶得着在这里重来一遍?再说了,她自信她所掌握的知识,学院里的那个齐先生再学上二十年也比不上她。这些迂腐的老夫子,满脑袋的封建思想,有什么好学的?
萧柏之也不多说,只施施然研墨铺纸,取了紫毫笔递到她手上,道:“你若是能将你自己的名字写下来,我就不逼你去上学堂了。”
樱柠看着自己手中的毛笔,傻眼了。她不是不会写字,只是不会写毛笔字!这世界,让她去哪找什么钢笔圆珠笔之类的?
萧柏之毫不意外地一笑,又难得的肃了脸色说道:“你最起码要学会写毛笔字吧?这世界可没硬笔,你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难不成要在这里当一个文盲?还有,你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了解这里的文化历史。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我们原来世界的完全不同,你不学如何知道?最重要一点,你也该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你现在还小,跟着我胡吃海喝也就算了,以后呢?你想过以后没有?难道你真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做一个婢女?”
在樱柠的印象里,萧柏之是第一次对她这么义正词严地说话,故而她也收了玩闹的心,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萧柏之说的确实有道理。她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得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
于是,她像一条小尾巴一样,随着萧柏之去了书院当一个旁听生。
可她忘了,萧柏之虽然是萧府里的大公子,却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平白带了个书童去旁听,学院里的齐先生不答应了。
那天,到了学堂,萧柏之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让樱柠在大堂后面的一个偏僻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然位置很不起眼,可却敌不过齐先生眼尖,一进来上了讲堂便发现今日多了个新学生。
樱柠经常随萧柏之出府,嫌穿裙子不方便,故而日常都是一身小厮打扮。此刻她仍穿着一身小厮服饰,可那玉雪一般的小脸庞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娃娃。
于是,齐先生沉了脸,斥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小娃娃?这地方也是你可以来的?还不快走?”
萧柏之急忙站了起来,道:“齐先生且莫生气。樱柠虽只是我院子里的一个丫鬟,却才气过人。学生不忍这样的人才埋没,又深知先生爱才惜才,这才斗胆带了她过来听先生讲学。她只旁听,不会打扰先生授学,恳请先生给她一个机会。”
齐先生眼里掠过一丝不屑,但萧柏之向来深得他欢心,故而还是给了萧柏之几分薄面,“哦?这小丫鬟有什么才气?”
萧柏之眼珠子骨碌碌急转了几圈,道:“她……她会作诗。”
樱柠一愣,萧柏之这谎话也越扯越大了吧?要是齐先生当场让她作一首那要怎么办?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樱柠正提心吊胆,就听见齐先生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考考你这个小娃娃。”
齐先生抬眸瞟了瞟窗外,道:“此时正值春季,你就以春为题,当堂作诗一首。若入得老夫的耳,老夫就收了你这个学生。”
樱柠瞠目结舌。这吟诗作对不是古人才玩的风雅把戏吗?她一个现代人,哪会这一些?可那边,萧柏之拧过身来,背对着齐先生,一个劲地对她挤眉弄眼,用口型一遍遍地给她无声地提示:“唐诗”。
他的意思她也知道。从小到大背过的唐诗宋词,关于咏春的多如牛毛,随便抓一首出来就能唬得住齐先生。可……这是剽窃好不好?
她犹豫不决。齐先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萧柏之更是一脸焦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眼看拖延不下去,樱柠只能心一横,张口背了首三岁小孩都会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堪堪背了两句,就看见萧柏之抬手拍上了额头,眼睛紧紧闭上,面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四个字:不忍直视。
樱柠心知不妙,赶紧住了嘴。果然,堂上一片哄笑声,齐先生已经发了火,“这就叫有才气?不学无术就罢了,还欺世盗名、剽夺窃誉!这《春晓》是柏之五岁时所做,柏之因此诗而才名远播,京城谁人不知谁家不晓?你竟也敢说这首诗是你做的?如此品行不端之人,还敢妄想来做我的学生?!”
樱柠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萧柏之这家伙才是欺世盗名、剽夺窃誉的那一个!他居然把孟浩然的《春晓》说成是他自己的,怪不得齐先生认为他才华横溢而对他青睐有加呢!
原来萧柏之早在五岁那年,就已经凭借他记忆中不多的几首耳熟能详的古诗词,换得了一个“神童”的称号,誉满京城。齐先生对这个学生大为得意,还把萧柏之所“作”的诗词全都收集起来,集结出册。故而此时听到樱柠拿他得意门生的作品来蒙混过关时,不由大怒。
萧柏之连忙站了出来,“齐先生,您消消气。樱柠她也是很喜欢学生的诗作,把学生的诗集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她方才是太紧张了,以为先生您只是让她背诗,并不是有心欺骗先生的。樱柠确实是会作诗的,请先生再给她一次机会。”
樱柠正暗自腹诽着,却见萧柏之回过头来对着她说道:“樱柠,你再作一首诗给齐先生听听。这回可要作好了,别再出差错了。”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对她挤眉弄眼。
樱柠登时苦了脸。她怎么知道萧柏之到底剽窃了哪些诗词,这再来一首会不会又踩了地雷?她吭吭唧唧,挖空心思地搜索记忆里残存的几首古诗,只希望找一首不要那么常见的,不要再跟萧柏之撞车。
好在樱柠前世的母亲信奉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直强逼她背古诗,这么些年过去,樱柠好歹还记得一点。于是,她清清嗓子,一边拿眼瞟着萧柏之察看他脸上的表情,一边慢慢地挑了首不那么众所周知的出来,“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
背了两句,见萧柏之脸上没有异色,樱柠这才放下心来,顺顺溜溜地把余下的几句也一口气背了出来:“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一首背完,只见齐先生已缓了脸色,捋着胡子颔首说道:“嗯,这首诗吟咏春尽落花,作得倒是不错。”
樱柠暗自在心里嘀咕,这可是李商隐的大作,当然很不错了。可没等她发完牢骚,就听见齐先生话锋一转,道:“但是,小小年纪就这么伤春悲秋的,颓萎消沉,可见这性子也是……”他捋着胡子摇了摇头。
萧柏之道:“先生评点得极是。樱柠有才,但须有人教导,因而学生才想让她来此旁听,以得先生教诲。先生教书育人,有爱才之心,樱柠若能得您指引,即便不能成才,也断不会将才气用错地方。先生一生桃李满天下,想必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一棵好苗子只因无人扶持就长成棵歪脖子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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