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无月,却有诸多繁星点点,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分做数团,一如百花盛开时一般争奇斗艳。有的繁星过亮,美的生生将人的目光全引了去,而那周遭的星星,自然也被衬的毫无色泽可言。
敏妃一向喜欢夜色,尤是这样无月的夜色,只有夜空无月,平日衬了月的繁星们,才会脱颖而出,成为这夜空中的亮点,便如这宫中,因着没有那主月一般的皇后,所以,如繁星一般的嫔妃们,才能有发光发亮,被皇帝注意到的那一日。且无论发出多么闪耀的光芒,也不会被说以下犯上,光彩越主,世人皆道月明星稀,可谁又知,星若明了,便也无月的事了。
宫墙上似有人在轻笑,敏妃一抬头,却见一个羽林郎打扮的人坐在墙头上,因着是夜,瞧不清容貌,敏妃惊疑:“那厢是谁?”
那羽林郎也不答她所问,只是道:“今夜夜色倒美。”
敏妃听他这话,略有不悦,他却不觉,仍说下去:“我就喜欢这样无月的夜晚,众星闪耀,才说的上是美。”
她颇觉不快,不由拉下了脸,因道:“大胆奴才,你不晓得本宫是谁么?本宫问你话,你怎生不回答?”
他仍是轻笑:“如何不知?你不过是一个被禁了足的嫔妃罢了。”
他这语气轻描淡写,却将敏妃惹怒了,她出身颇高,凭这宫中,只有顾韫贞高贵过她。除开这层,她是三妃之一,皇长子的生母,放眼这宫内,哪个主子见了她不是好言好语相待,偏这奴才,竟如此作践她,她自然生怒。
因道:“本宫今日虽是被禁了足,可总有出去的那一日,你就不怕本宫出去后,叫人摘了你的脑袋?”
那羽林郎便不作声了,敏妃因是当他被吓唬了,又道:“怎么,被吓破了胆么?”她以为他多厉害呢,如今瞧着,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狗腿子,也亏得她动怒。
他仍不作声,只叹了口气,敏妃便不解,因觑他,只见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我怎会怕?我只盼着你快些出来才好。”
敏妃便疑,自己出不出去,与他有何干系?她因觑不见他的容貌,对他的声音亦毫无印象,正欲开口问他,谁知——
轰——的一声,一个惊雷在天际划过,打断了她的话。
这雷突如其来,便如今日的这场灾祸,叫她毫无防备,便被惊得手足无措。
才回过神来,已下了大雨,那羽林郎在墙头上伸手接了接雨,看向她道:“下雨了,你快些进殿吧,别着了凉。今时不同往日,你若现下病了,可不见得有几个太医会如从前那般,巴巴的瞧你的病。”
他这话说的难听,倒也在理儿,算得上一句关心的话,她竟觉得心下生了几分暖意,饶是这夜无月,看不清神色,便微微扬起了唇角。
“你在笑么?”他的语气带了几分玩意。
敏妃愣怔了一下,并不回他的话,她觉得,这人真是怪,而且实在是无礼。
他没听见她说话,因解释:“我也不过瞎猜而已,”他顿一顿,“因为安纯说过,你喜欢笑。”
她听他提起安纯,心下饶是不解,只估摸着他与安纯的关系不一般,因问道:“你与安纯是什么关系?”
他正要开口,却觉得仿佛听见女子的啼哭声,一声连着一声,恍若痛不欲生一般,惨烈而沙哑,那哭声哀哀欲绝,几近声撕,叫人心里徒然一紧,像被一只力手揪住一般,闷得透不过气来。
“你可听见什么声音了么?”敏妃问他。
他痴痴地点头,“像是女子的哭声。”
敏妃轻轻吸上一口气,“本宫心里慌的很,可否劳烦你去看一看,本宫不胜感激。”
他轻觑她,只能见着一个轮廓,素素盈盈的,温和如水。
因道:“我答应你,明日这个时候,你在这儿等我,我说给你听。”
其实说来,他见她这副样子,心下有些异样,叫他该是帮她。然而这哭声,也确实叫他心有不安,让他想要一探究竟,如此,便顺手买了个人情与她。
这是自福华宫传来的声音,这两宫相距并不算远,平日来往亦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今日行地快些,想来一刻钟便应到了。
他加快脚步,却觉得这距离似乎在不断延伸,他行地越快,这路便也延长地越快,心也上上下下的跳动地十分急促。
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到了福华宫,此刻已闭了宫门,因着有侍卫把守,他不敢靠的太近,远远地望了一眼,心突然一怔,这副景况,真真儿叫他终生难忘!
他突然觉得脑中乱作一团,千思万绪怎么也理不过来,这景况,竟叫他堂堂八尺男儿脚下一软,几乎晕厥过去。
他伸手扶住宫墙,艰难的一步步离开,他从未觉得,这脚像是踏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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