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低估了谢辞对妹妹的了解。
谢辞有些微疑惑:“贵嫔她当真这样说?”
她见他生疑,遂道:“并不是原话,只是意思却不差的。”她是有些不安的,对谢辞扯谎,哪怕是善意的,她也总觉得心下对不住他。
谢辞并不看她,只是道:“你觉得我看哪个更重些?”
她唯唯,打量他的神色,小意道:“大人志向宏远,自然是以家族仕途为重。”
他并未答她,却是舒晨漫不经心道:“儿女私情便比不过家族仕途么?真真儿谬论!”
漪兰面上一红,见谢辞对此并不做声,只好劝道:“那不当是这样讲的,”她抬头望向谢辞,“儿女私情与家族仕途,两者孰轻孰重,百人自有百见,千人亦有千言。婢子所言是否正解,全在于大人自身所想!”
他果然侧目,平叙道:“那我若择前者,当作何解?”
她道:“大人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只是大人须知,此举是为不孝。”
谢辞一怔:“可怎么说?”
漪兰又道:“大人可记得老爷夫人的遗愿是为何事?”
他道:“父亲母亲一生皆为光复谢家。”
她点头,“大人说的是。老爷夫人为光复谢家付出了一生,小姐为谢家也将自己的一生葬入深宫,小姐一介女流尚且如此,大人若为一己私情而放弃这个重担,实为不孝!”
谢辞一恍惚,似乎动摇了。
舒晨仍是不屑,只对他道:“光复谢家与你何干,他们要背着这个包袱就让他们背去好了,人活在世上,总该是为了自己,旁人算什么,再怎样重要能重要过自己么?什么家族仕途,能比自己活的高兴更要紧么……”
“舒晨!”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别说了,有些事儿你不懂。”
他握了握他的手,是为安慰他,他赌气似得撇开,他却不恼,强行将他的手捉住。
漪兰见这话有效,便由自说下去,“大人须知,大人的这份情意当时万不该的,于情于理,大人都应当以大局为重。眼下大人在朝中的形势已见不妥,娘娘虽在宫中承宠,可对前朝之事到底力不能及,娘娘即便时常在陛下耳旁咬着轻重吹吹风,可谢家的颓势仍要倚仗大人,望大人细琢,不要伤了娘娘的心,有违老爷与夫人的在天之灵。”
“我知道。”
他伸手,将桌上一册书下压的一张纸笺递给她,“这份名单你带给贵嫔吧。”
漪兰微微一笑,将纸笺接过,正要请谒离去,没料谢辞道:“这番话,可是你自己的想法?”
她一怔,知道谢辞必是看破了,因也不辨,只道:“婢子心蠢,怎么说得出这番道理,不敢欺瞒大人,这些话原是娘娘所授,一字一句,皆出自娘娘之口,婢子不过照本宣读。”
谢辞的眉头微微攒起,却不说话。
漪兰摸不清他的脾性,复又道:“娘娘说,大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抉择,只是仍有不舍,还需有人劝说,以定心中所想方能成事,这几句话,不过推波助澜。”
他不觉颔首,一针见血,他这个妹妹实在厉害,论行止见识,心计谋算实在不输男子。漪兰说得对,妹妹一介女流尚且为家族牺牲谋算至此,他身为一家之主,又怎能袖手旁观,实在有违孝义。
因道:“你下去罢,暖暖身子待雪小些了再回宫去,顺带替我捎句话给贵嫔,就说此事实为我一时糊涂,日后必不再犯,你叫她放心,一切当以自身为重,前朝的事儿,不消她操心,我必定尽力解决。”
她展颜一笑:“婢子记得了,大人此话必叫娘娘欣慰,自然也请大人保重自身。”
他点头,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她又谒了下,目光恋恋不舍地扫过他一眼,这才退下。
谢辞见她离去,方低头去哄舒晨,“生气啦?”
舒晨正赌气,哪里肯轻易理他,只别过头去。他正欲吻他,被他这么一躲,便扑了个空,他仍不恼,只好言笑道:“别气了,方才是我不好,说话声儿大了些,可吼着你了,我给你赔罪还不行么?”
“得了吧,”他真像是生气了,啐他一口,道:“你那两句哄人的话留着日后哄你夫人去吧,来来去去就这么两句,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以为舒晨是为他娶妻的事儿翻了醋坛子,心下竟生喜悦,笑意益发浓了,“我因何联姻,你未必不知,那些女子再好,又怎能与你比肩。”
他如今尚有心思哄他,他却仍闹着小性子,“你便只管哄我吧,方正我听不进去,只当是一阵耳旁风。”
他说话一点不顾着旁人的心思,这并非因他恃宠而骄,只是性子一向如此。从前在周府,他也时常见苏子妤向周质良撒娇撒泼,耳濡目染本就学了些,且苏子妤更是时常教他耍小性子。他原来在周府,这招实无用武之地,后来到了这儿,他不喜众人,又不甘做了谢辞的男/宠,自然时常撂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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