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校园网上，学校当局一口气挂出了两个轰动性文件：一个是《致全体师生的公开信》，信上公布了对月月自杀事件的调查结论：月月确系自杀，同任何人无关。另一个是月月父母的声明，承认月月是自杀，任何人没有责任，并恳请同学们不要再过问此事，还他们一个宁静的生活。声明的题头上配发了月月父母的彩色照片。
市公安局也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贴出了公告，主要内容是：经过重新侦查，月月一案排除了所有他人因素，确实属于自杀。望同学们安心学习，共同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局面。
学生们的情绪被平复了。如果没有月月父母的声明，学校当局和公安局的调查结论也许还会受质疑，现在，人家苦主站出来说话啦，谁会那么傻，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月月父母的声明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声响，就轰平了一切。
徐存不愧在商海征战多年的老手，仅仅用了一招，就化被动为主动，让刀锋社团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并且还封死了其它的攻击路线。姜还是老的辣。
刀锋社团遭受到自从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失败，刀手的威望受到损害；头上的光环，色彩也黯淡下去许多。
下午六点钟左右，学校大操场上锻炼的人很多，东北角的空地，有一个人在打拳。懂行的人能看出来，此人打的是一套小洪拳，一招一式颇见功力。只见他出拳如风，踢腿似闪电，跳跃和腾挪动作也直入猎豹一般迅捷。只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过于凶狠，似乎想借机发泄胸中的闷气。
“啪、啪、啪”身后有人鼓掌，很响地鼓掌。此人猛然回头，眼睛里的凶光一闪而敛，满头的汗水倒是“滴滴答答”雨点一般落下。
鼓掌的人是闫涛，打拳的人是阴仁。
“好兴致啊！不过，打拳就是锻炼锻炼身体而已，怎么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搞得跟玩命似的。你别是有事情想不开，借机发泄吧？”闫涛皮笑肉不笑，优哉游哉地说道。
“是闫大主席呀？放心！我玩命玩惯了，这么几下，残不了。你大概是不屑我这几手拳法，来来来，咱们过过手，见见真章。”阴仁也是话里有话，说道。
“不敢，我怕你含愤出手，一拳把我打趴在地上起不来。我这个人喜欢斗智不斗力，动动脑子动动嘴能赢得事，我绝不会使用蛮力。”闫涛撇撇嘴，说道。
“别兜圈子了，你不就是想得瑟你们赢了吗？高兴的太早了吧？我并没有认输，刀锋社团也没有认输，我们还会接着斗，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阴仁装作满不在乎，说道。
“嘴硬！你拿什么斗？徐老板一招致你们于死地，你拿什么翻盘？是不是刀手还不服气？回去告诉他，斗智斗勇他都不是个，少管闲事，乖乖念书，他的命还能活长一点。”闫涛用警告的口吻，说道。
“你在恫吓我们？”阴仁瞪着眼涛，厉声说道。
“你愿意那样理解未尝不可。作为同学，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再做糊涂事，趁势收手。徐老板原先对刀手还有一点顾忌，这一回合斗下来，刀手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们要再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就不客气了。”闫涛拉着脸，说道。
“我等着他不客气。告诉你，刀手早看透了你们那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不要得意，他任由你们施展，自有深意。刀手出招非常人能够捉摸，他只要没有认输，你们的麻烦就没有完。你也把这些话转告给那个徐老板。”阴仁反唇相讥，说道。
“任由我们施展？还在吹！刀手不是神，他只不过会耍一点小聪明，面对徐老板这样的商界大佬，他是束手无策，黔驴技穷。他是不是不死心，又给你们下命令，要搞小动作？”
闫涛虽然嘴上说得满不在乎，内心里对阴仁的话其实很在意，想不着痕迹地探一点口风。阴仁何尝看不透他的心思，暗自冷笑一声，说道：
“你很想知道他下一步怎么干，对吧？我也想告诉你，可惜，他不让说。”阴仁故意挤挤眼睛，说道。
闫涛觉得受了愚弄，有点恼羞成怒，遂咬着牙说道：
“徐老板不会在乎他的那点小伎俩，孙猴子七十二变，最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我也告诉你，你们在月月父母身上施展的手段，我们也是一清二楚。不理会你们，是徐老板早知道你们的手段成不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阴仁心里一惊。徐存果然老奸巨猾，早就防了一手，方琼他们进出龙门大厦，一举一动大概早被监视了。还好，自己的两个方案没有付诸实施，否则势必引发冲突，说不定有人还会受到伤害。刀手大概早想到了这一点。既然无路可攻，还是暂时便按兵不动的好。他还是比自己能沉得住气。
“为什么？”阴仁反问道。他心里确实想知道。
“因为徐老板有钱，因为钱能通神。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徐老板对月月的父母还有一个许诺：他们要是去学校替他开脱，还会得到二十万。又是二十万块钱哪，那对农村夫妇，就是要他们卖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也会肯的。你说，你们就是嘴里说出花儿来，他们肯听你们的吗？”闫涛洋洋得意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阴仁若有所思的说道。
“傻了吧？徐老板有钱有势，你们拿什么斗？慷慨激昂我也会，满腔热血我也有，但是都丝毫改变不了现实世界的残酷。别再跟着刀手一条道走到黑，有什么好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听我一句劝吧。”闫涛似乎很真诚，说道。
阴仁不再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
陆文忠正在谈恋爱。严格地说，陆文忠正在被谈恋爱。
硬是要和他谈恋爱的是北方大学第一美女李婷。从那次两个人在学校的西花园单独坐了坐之后，李婷就缠上了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陆文忠大概不是英雄，或者他自认为不是英雄，对李婷的青睐，他态度消极，因此，两个人的恋爱谈得忽冷忽热。李婷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偏偏就看不出陆文忠的消极，偏偏就感觉不到这种忽冷忽热，对陆文忠那叫个热心，热心得一塌糊涂，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婷开始接触陆文忠原本是设得一个局，设局的人是甜甜，目的是摸一摸陆文忠的底细。李婷性格中有不安分的一面，喜欢挑战，喜欢寻求刺激，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当李婷入了局，成了局中人之后，她发现自己欲罢不能。
因为陆文忠身上确实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越接触的深，谜团越大。李婷索性豁出去，摆开架势和他谈恋爱，非要把谜团弄个明白。两个人的谈恋爱谈了一个多月，陆文忠硬是像蚕蛹一样裹在茧子里，任凭你费尽心力，就是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有几次，李婷偷偷观察到陆文忠挺直腰杆的样子，那种身姿，简直英气逼人，可等到李婷一露脸，他立刻耷拉下脑袋猫下着腰，气得李婷恨不得咬他几口。装吧，不嫌累你就装！李婷暗暗骂道。更让李婷不服气的是，自己施美人计居然在陆文忠身上无效，任凭你热情似火，或者是柔情似水，他都摆一副唯唯诺诺的熊样子，绝不激情一把。这种人，要么真的是窝囊废，要么就是桥本说的：藏得太深。李婷发誓要掘出他的根底来。
人总是很奇怪，越是搞不清楚的东西，往往越感兴趣。李婷就发现自己对陆文忠越来越感兴趣，这是不是爱的开始？
苦思冥想以后，她决定再设一个局。
局中局一定更精彩。
乌海路是大原市一条著名的商业街道，在乌海路的北头有一家肯德基餐厅，规模很大，每天光临的食客很多。李婷现在正站在餐厅的门口，她在等人。
肯德基的招牌很独特，是一个大线条勾勒出来的老头，戴眼镜，翘胡子，样子很慈祥。中国的写意画就是这种画法，老外竟然也会。就在李婷对着那个黑线条老头欣赏的时候，甜甜来了。
“表妹，急火火约我出来干什么？”甜甜问。
李婷原来要等的人是甜甜。
“吃饭。站在餐厅门口，还能干什么？”李婷笑着回答。
“鬼丫头，一直是找我蹭饭，今天居然改成请我吃饭，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甜甜笑骂道，骂得当然很甜。
两个人进餐厅，找座位，坐下来后，李婷又拿出手机要打。
“还约了人？谁呀？”甜甜忍不住，问道。
“不告诉你。”李婷娇笑。
“是不是有了真情郎？请姐吃饭，是求姐帮忙，替你把把关吧？”
“猜对了一半。后一半，先不告诉你。”
“你是承认有情郎了？叫什么名字？长得帅不帅？”
“急什么呀？见了面不就清楚啦。不过，我可以透露一小点，这个人你认识。”李婷故作神秘地挤挤眼，说道。
“到底是谁呀？死丫头，你要急死我啊。”甜甜伸手要打李婷。
“不急不急，你看，他不是来了吗。”李婷挡住甜甜的手，朝门口努努嘴，说道。
那个人果然来了。当那人满头大汗地站在两人面前的时候，甜甜惊得张开嘴，半天合不拢。
那个人竟然是陆文忠。
只是，后面还有令她更吃惊地事情发生。
“我刚要打电话，你就来了，不算迟到。看你，迟就迟了，跑什么？跑的满头是汗，等一会感冒了怎么办？”李婷妩媚地注视着陆文忠，柔声说道。
“路上堵车，怕你等久了。”陆文忠低声说道。
“认识一下，这是我表姐，叫甜甜。她是不是长得很甜，比我好看吗？不许对她动心眼，不许看她。”李婷故意嗔声说道。
李婷比甜甜长得美，甜甜比李婷长得甜。不过，陆文忠是老实人，除了刚才看了半眼，李婷不让看，他真的就不再看甜甜。
甜甜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自己的表妹，心想：鬼丫头，用心机用得简直炉火纯青。甜甜觉得自己要是一个男人，光是那一句娇嗔的警告，就能让人乐得眼睛鼻子挤到一块去；只是，陆文忠居然不为所动，脸上表情也没有变化。
“吃什么？新奥尔良鸡翅，深海鳕鱼堡，玉米沙拉，每人再来一杯九珍果汁，够吗？他买单。”李婷不以为意，把脸转向甜甜，说道。
“你倒是大方，自己请客，让别人买单。”甜甜用责备的口气说道，说罢，瞄了陆文忠一眼。
“应该的，应该的。”陆文忠赶忙说道，说完，就再没有别的话。
食物端上来，三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婷说了一句话。李婷的话，让甜甜再也吃不下去。
“文忠，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李婷用纸巾擦了擦嘴，郑重地说道。
“你说。”陆文忠正在啃一块鸡翅，啃得很认真，头也不抬地应答道。
“你好像无动于衷，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好奇？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李婷瞟了陆文忠一眼，多少有点哀怨的说道。
“我不能多抬头，抬头就会看到她。其实，其实我在认真听的。”陆文忠看了看甜甜，替自己辩护道。
“扑哧”，李婷和甜甜都乐了。
“我批准你抬头，看着我，听我说。”李婷忍住笑，说道。
陆文忠果然正襟危坐，竖起耳朵聆听。
李婷严肃起来，她用手捋了捋长发，像是要整理一下思路。
“这一段时间，你和我，算是谈恋爱吧，今天我要坦白，一开始…，我没有真心，不是…，真谈，是受人指使，找一个借口，接近你。”李婷说道，说得很艰难。
甜甜的脸色变了，先是红，后是青，再也没有一点甜意。看来，李婷今天是要当着陆文忠的面卖了自己。刚刚还眉开眼笑说找了一个新情郎，一眨眼，来了个旧情郎，甜甜心里面就在打鼓；现在，当着自己的面把事情揭了个底儿掉，这丫头玩得是哪一出？
其实，李婷早盘算好了，她要用甜甜布一个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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