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府里忙准备着采购年货。照常理,王爷是不管这些个琐事的,可自前日和硕公主大婚,他便像着了魔似的兴奋,晚上连觉也睡不着,每日盘算着日子。盼望年关快过,他好奏请赐婚。李沅芳看在眼里,心里气着,却也无计可施。毕竟,林微雨还在府里。她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那件事上,才会推了林微雨,下决心赶她出府。这两日她心里也在翻腾着,不知道自己孤注一掷的结果如何,可事情过了两日,她大概知道时机快来了。
风儿轻梅花红
望青池水清又清
毓王府有个林小姐
毓王爷爱奕王爷疼
落青池没人顾
奕王爷虽说把她救
嘴对嘴头对头
不知他俩羞不羞
...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哼唱这上口的民谣。短短几日便在民间传唱,坊间说书艺人甚至将它编成故事,每日传诵。
青衣只走了两日,林微雨便觉得不自在,倒不是若兰侍候的不好。只是有时候习惯这东西,要想改掉是很艰难的。顾琰见她整日没什么精神,便领着她出去走走,顺便买些新玩意好逗她开心。
走至茶楼,顾琰瞧着门口乌泱一片,便领着林微雨凑近了来看,原来是说书人在门口摆了个位置招揽生意。
“话说,那日云淡风轻,望青园里,适水湖边,林姑娘脚下一软掉下了那适水中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说来那也巧,奕王爷便就在适水一旁,自古英雄救美,何况是心爱之人呢。列位或许问了,这如何是心爱之人啊,您啊,别着急,听我继续往下说。说时,这王爷便跳进湖里救人了。这林姑娘可是当今圣上的上宾啊,一众人等都在这池边空等,这个焦急啊。这时,只见奕王爷和林姑娘露出脑袋,岸边上这一众皇亲贵胄便都放下心来,知道人算是救下来了。人是救下来了,这到了岸上,可这林姑娘却是昏迷不醒。这皇亲贵胄之中没有一人敢上前,还好奕王爷在旁侧,用吹气之法救了林姑娘。列位说说,这样还不算是心爱之人么?要我说这林姑娘可真叫厉害,不仅留在毓王府里,还勾着奕王爷神魂颠倒的......”
众人欢呼鼓掌着,纷纷议论着,顾琰也已忍无可忍了,冲着那说书人怒道,“放肆!当朝内闱之事,如何在此胡说!”
“呦!这位爷,您又不在这深宫内闱住着,您怎么知道我是胡说啊。还不瞒您说,这故事现在满丽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自个儿不信别耽误列位乐呵啊。”这说书的说完,这底下的人便跟着起哄道,“就是!不爱听就走呗。”
林微雨紧握他的手掌,顾琰明显能够感到她身上无助的颤抖着。他的心揪着,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不想让她再听。而她却移开了他的手掌,缓缓地逃开了人群。顾琰追上前去,握住她仍然有些颤抖的手,没有看见她流泪,却看见了比流泪更伤感的眼睛。
“微雨。”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他轻轻放开,看着她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雪,幽幽的飘在空中,像洁白的羽毛,落在顾琰的掌心。
他撑着伞,安安静静的跟在林微雨的身后,他很想抚走她身上的雪,为她撑伞。可她不让他靠近,所以,他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默默地跟着,怕她跌倒,怕她哭泣。
拐角,她独自蹲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漫天飘散的大雪纷纷落在她的手掌上,融化成水。然后她感觉有人挡在她面前,为她拂走身上冰冷的雪花,为她撑伞。一如那一天夜里,那个下着微雨的夜里。
“坐了很久了,回家吧。”
“家?我没有家了,我只剩我一个人。”林微雨抱紧自己冰冷的身体,这个字眼像是她的伤口,带给她伤痛。他解下自己带着他气息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抱紧她。冬日里的寒风吹扬着他的头发,也将他的话吹进她的心里。
“我就是你的家,有我在就有你的家。”
我就是你的家,有我在就有你的家。
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在茶楼她没哭,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她也没有哭,可此刻,她哭了。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了。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抽泣着白痴的问了这一句,他温柔的擦干她的眼泪,微微笑着回答,“因为我爱你,傻瓜。”
“我不想,我不想因为我......”她说不下去了,也无需说了。她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不想让流言污了毓王府和他的名声。
只是两日,流言就传的这样厉害,虽然是为了救人,可那样亲密,又在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而如今又传的满城风雨,毓王府和他都成了众矢之的,她不想让他承受这样的不堪。她一个人失意独自走的这一段,脑子里想了很多,甚至想离开王府,自己独自生活,或许他便不会难堪了。
“你记着,我爱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许你有别的念头,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
雪越下越大,在地上铺上了白白厚厚的一层。天黑了,才终于走回了王府。他能感觉到林微雨心里还是不安的,他自己也觉得蹊跷。用过晚膳,便让阿障把人抓来,如今正跪在堂下,顾琰正襟危坐,不怒自威。那说书的一眼便看出了是今日在摊前的那位爷,也吓得不住的抖。便先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王爷切莫怪罪,不知......不知找小人何,何事啊。”
顾琰缓缓放下茶具,挑眉看着他,悠悠道,“今日听你这评书说的真真儿的,像是眼见着了似的。你可知这当朝之事岂容得你乱说。”
那说书人忙摆手道,“可,可不是小人胡说,这是有人叫小的这么说的。这两天丽阳满街满巷都是说这个的,您,您怎么就揪着小人不放呢。”那人怯生生的瞅着顾琰,惹得一旁的阿障怒道,“放肆,你只管回王爷的话,哪有那么多废话!”
那人被吓的一个寒噤,忙磕头请罪,“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你只管说,是什么人让你说的,这事如今传的多广了。”
“回王爷,前天有个人也是把小的突然抓了起来,给了小人一个册子,和一百两纹银。让小的照着里面的说,当时有个人也坐在王爷这位置,不过不说话只让下面的人说,小的还听那人叫他三爷。当时不只小的一个人,乌泱的好多人......”
“等等,你说那人叫他三爷?你确定!”
“确定,小人当时抬眼瞅了那人一眼跟王爷还有三分相似。”
他一颗心陡然紧张了起来,“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他脑中还在回忆那天在房门外偷听的那句话,原来,一切都是他做的。怪不得当朝之事也能传的这样快。这样的谣言,即便自己不会赶微雨出府,她自己也会因为怕连累毓王府而生出这样的念头。
杀人不见血,果然是他的风格。
不顾外面风雪肆虐,他驾着御风一路骑到了奕王府上,到了府上却也没有下马,在奕王府里疾驰,府里的家奴拦他不成,御风踏入王府惊扰了家眷又引起一阵骚乱,直到冲到他面前。
“五弟,你疯了!”
顾琰勒住缰绳,愤而下马,二话不说上前便一拳打在顾玧的脸上,惹得奕王府上下一片惊呼。顾玧叫住了前来拉架的家奴,擦了擦嘴角鲜红的血迹,抓着他的衣领喊道,“你疯了!”
顾琰将他推开一边,用近似嘶吼的声音吼道,“你才是疯了!如今如你所愿,流言已传遍丽阳,她如何能忍受这样的流言蜚语。既然你喜欢她,又何必这样伤她!”
顾玧皱着眉头,像是没明白他说的,“疯子,什么流言。我是喜欢她,如此你便恼了么!”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自然最清楚。”顾琰说完便策马而去,空留了几排马蹄。顾玧这才感受到嘴角撕裂的痛楚,和着口中的鲜血啐了一口唾沫。一旁的殷向荣却不看着顾玧而是一言不发的望着顾琰消失的方向暗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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