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了心中一沉,如坠冰窖。
花荼兮不想再说,转身就走。季了坐于原地,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正说着话朝这里靠近。
两人皆万分敏锐。
花荼兮抿抿唇,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她几步退回季了身边:“这里应该是是黑水镇,瘟疫肆虐,我们不能贸贸然给人发现了。”
她顿了顿,紧接着道:“站得起来吗?站不起来我也不会扶的。”
季了闻言,本来紧绷僵硬的神色竟是一点点柔和下来。
“这里。”
他四周看了一圈,一把扯过花荼兮朝草木深处走去。
花荼兮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踉踉跄跄,根本指望不上什么,反而是季了边走边拣一些看起来干净点的枯草,待寻到个隐蔽的山洞里,顺势拐了进去。
他将枯草铺成小垫,把花荼兮按坐在上头,然后一转身又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又捡了些柴枝,没片刻已经将火给生起来了。
花荼兮神色很有几分不自然。从头到尾,他就没让她动过一根手指头。要说起来,他明明还伤得比自己重了不少。
花荼兮微微一叹,看着季了这般动作,本积在心头的郁气也烟消云散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觉得没有什么好跟他生气的了,又没有什么隔夜仇,大不了以后他走他的,她过她的,山水不相逢。
——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两人还是一身狼狈。
花荼兮摸下插/在头上的腥草,一脸嫌恶。
正在想着要怎么避开季了好好整理一番自己,没想到一抬眼,那厢已经窸窸窣窣地脱上了。
“你....”花荼兮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下了,默默地侧过身,偏过头。
季了已经除去了外衣,正在解中衣。他睨她一眼:“以前可没见你避讳过。”
那是以前!
花荼兮心里白了一眼,不屑与他争这口舌之快。
季了寒着张脸,把湿透的扔在火边毋自烘着。他拨弄着柴火,慢条斯理道:“这里的确是黑水镇。”
花荼兮哼了一声,表示她知道。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是有幸到了这个铜墙铁壁的地方。”
花荼兮愣了愣:“铜墙铁壁?”
“你不知道?”季了微微挑眉:“莫易早就下了死令,进出黑水镇的口子全部封得一个都不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这里早就成了一座孤城。黑水镇里的人不管有病没病,这一辈子就只能死在那里。谁要是敢硬闯,杀无赦。”
花荼兮一僵,脸色霎时变了。
这些话,她曾听霍明朗说过。只不过那时她听闻的是莫冉折用了她的名义下了此令。她问他,而他否认了,她便下意识地以为这件事也是毋须有的。
没想到,真的有这回事。
花荼兮一颗心沉了沉,嘴上却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理解莫冉折的做法,身为国相,万万不可感情用事,瘟疫蔓延的时候,只有闭门锁城才是最管用的方法。
但...
花荼兮正想得有些岌岌惶惶,冷不防有个圆不溜秋的东西滚到了脚边。
季了打断她的思路:“天色不早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花荼兮心里有事,想也没想就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唔,”随即她小脸一皱,吐了出来:“什么东西...难吃。”
季了一顿,抬眼:“这是以往行军时,你常吃的果子。”
花荼兮转了转手里的果子,这才回忆起这酸酸的味道。以往风餐露宿的时候,她是很喜欢吃这个的,经常从季了那里抢着吃。
“想来是日子过得好了,这些东西看不上了。”季了冷冷弯了弯唇。
花荼兮彻底没了食欲,干脆把果子往旁边一搁,望着燃烧的火堆出神。
殊不知季了也隔着明灭的火光看她。
缱绻专注的眼神轻轻抚上她的脸,顺着她莹润的面颊微微往下,入目的是修长的脖颈,还有显露无疑的纤细身形。
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却是半分也瞧不出来了,被养得脸色水嫩,娇娇软软,一举一动还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憨。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极好的料子,跟以往她还是将军的时候根本不好比,想来莫易对她很上心吧?
季了定定地瞧着她,连她一个不察就快把手指戳进火苗里也没有提醒。
“嘶——”
果然被烫了一下。
她吃痛,咕哝了一句,然后把手指含进嘴里。盈盈双眸雾气弥漫,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季了心里整片整片麻木的疼。
以前的屠兮在吃食上从来不会挑三拣四,伤到了哪里也从不喊疼,性子粗糙不知道去避讳那些袒胸露背的军中弟兄,更加不会依赖别人。
可现在,都不一样了。
“眼睛...还是看不见吗?”季了声音苦涩。记忆中那一双明灿潋滟,溢满灵气的眼如今却没了神韵,黯淡无光。
“已经大好了。”花荼兮不想多言。
季了却嗤笑一声。
花荼兮直直盯住他,彻底没了好脸色:“季了,你有话直说。”
四目相撞,她眼里有明显的防备。
季了忍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一口冷气蔓延到喉咙口,像淬着毒,直直扎进花荼兮心口。
“你的眼睛一直好不了,不是因为治不好,而是莫易,根本就没想给你治!”
花荼兮就跟炸了毛般蹭地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你不要胡说八道!”
季了眼里暗流翻滚。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往花荼兮脚边一扔:“你自己着办吧。也不知这姓莫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般维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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