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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斗争(1 / 2)



喜欢上一个人,一旦开始,便难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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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陈曦忙到了极限。基于陈曦提供的前期中国法律咨询,纽约办公室的Bnka成功拿下了C这个大客户的全部诉讼业务,一个经营融资租赁业务的美国银行,在中国北京、上海和深圳都有办公室。这次是C客户中国区的四个诉讼案子同时启动,有的是C客户被起诉,有的是C客户要起诉对方,Bnka陆续把案件材料发了过来,陈曦的任务是总结和翻译这些材料,然后在给出法律意见的同时,联系中国律师事务所出庭应诉。

F客户的仲裁案子也有了起死回生的气象。戴立昂如约,通过法学院的韩院长把贸仲的李秘书长请到了中国美国商会做了演讲,恰逢贸仲出台了新的仲裁规则,演讲的问答环节也有效地帮助了内所和外所的律师们答疑解惑。

陈曦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问题,因为牵涉自己正待代理的案子,即使咨询的内容仅限于案件的程序问题,她还是小心地趁演讲结束后单独找到李秘书长。这位秘书长明显是学者型的官员,陈曦惯用的就是自己在法学院的各种讲座上提问的小伎俩,假装非常迷惑的提问,李秘书长稍作解答,便大彻大悟地点头记笔记。李秘书长非常满意,陈曦趁机提到了自己在办案过程中遇到的收费问题,李秘书长也不避讳,答应陈曦回去跟下属打个招呼,看能不能解答仲裁申请人的疑问。

陈曦的目的已经达到,乐颠颠地回去跟Bob汇报。果然过了没几天,贸仲的案件秘书亲自给陈曦打来了电话。陈曦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见面她有多么不可一世,这次在电话里明显温柔了许多。

最后的结论是,F客户要放弃解除合同的仲裁请求,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降低立案费用。陈曦把案件的进展整理好,并且详细分析了放弃解除合同这个仲裁请求的法律后果,最后能否成行,还要看F客户的决定。

陈曦把邮件打印出来,检查错别字,调格式,发送给了Bob。

“There’rejusttoomanythingsgoingon...(需要忙的事情真是太多了)”陈曦对着电脑屏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做诉讼业务真是压力山大。

Outlook又来了一封新邮件,陈曦打开,L&W一年一度的Retreat(年会)要开始了,时间定在10月初,邀请全球办公室的律师和合伙人参加。Retreat是一种国际律师事务所用来犒劳律师的一种形式,L&W每年的财报年度是10月份,辛苦了一年的律师们要来到加州总部领会L&W的百年精神,对于美国以外办公室的律师来说,就是顺便出国度假。

陈曦眼前一亮,赶紧找到活动的举办地—HuntingtonBeach,真是亮瞎自己的狗眼啊,今年大家要齐聚加州的冲浪圣地,L&W总部包下了海滩边上的Hyatt(凯悦酒店),每个律师都可以享受一个海景套房。

“OMG!”陈曦高兴地快哭了,赶紧把好消息发给老妈老爸微信群。

老妈回道,“正好你没去过加州,这次好好玩一下!”

老爸回道,“在外资企业工作,要把握好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要评论政治!”

看到老爸无厘头的留言,陈曦也是醉了。回想自己在Georgetown的那一年,从来不舍得利用假期去美国的各大旅游景点玩一玩,每次看着同学们各种自驾横跨美洲大陆,自己却满脑子都是省钱的念头。陈曦清楚爸妈的辛苦,老妈在老家的一个事业单位,老爸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出国的钱都是二老辛苦了半辈子攒下来的,自己怎么舍得挥霍呢!

还好老妈自从上次陪陈曦去纽约宣誓就职律师,思想开放了许多,只是党员老爸总是处处提醒陈曦不要评论政治,陈曦开始想念那个大家可以随便拿自己的总统开玩笑的国度了。

陈曦发邮件给秘书Jean,让她密切关注9月底的机票,如果遇到便宜的机票,赶紧向Bob汇报。替所里省钱,那个吝啬的老Bob总会高兴的。

结束了白天需要说话的工作部分,晚上终于没有琐事打扰,可以安静看Bnka发来的案件材料。陈曦给自己泡了一杯喜马拉雅蜂蜜水,嘴里衔着切片面包,开始了晚上的加班。

C客户是一家美国银行,陈曦大体看了一下,四个诉讼案件基本都是融资租赁合同纠纷,眼前的这个诉讼案件里,C客户是被告,原告是位于武汉的一家设备出卖方,设备承租方接收了设备之后没有及时通知C客户,C客户就解除了合同,结果没有拿到设备款的武汉公司状告设备的购买方兼出租方C客户。

下一步陈曦要做的是在开庭之前准备好答辩状和举证交换,可是问题来了,这次委托L&W的是C客户的美国总部,像这种法律关系简单量又大的诉讼案件一旦惊动了美国总部,必然是C客户总部不满意其中国区域公司的诉讼团队,果然,陈曦翻看了其他几个案件的相关材料,有一个案件拿到胜诉判决之后,设备已经被被告转移给其子公司,而其子公司已经进入破产程序,财产分割完毕,设备已经追不回来了。

因为判决的日期被法院的红章盖住,陈曦用电脑把判决的扫描件放大,竟然看到了日期旁边主审法官的名字:姚鑫。

姚鑫?莫非是重名吗?陈曦隐约记得在M大读本科时,学生会主席就叫姚鑫,而且毕业时因为既是男生又有北京户口而被Y区法院录取,一时成了毕业生那一届的佼佼者。陈曦跟他并不熟,大学四年好像也没说过话,读本科时有那么两类人,一类学霸,一类学生会的,基本不会有交集。

陈曦拿起了电话打给本科的闺蜜彭苏,彭苏现在在一家主做知识产权的英国律所Rouse做律师,人脉一向非常广。

“喂?苏,问你个事儿。”

“说。”

“我们M大那一级的姚鑫毕业之后是不是去了Y区法院?”

“对啊,我前两天还找他办事儿来着。”

“那……那会不会有重名啊?我手里有个Y区法院的判决,主审法官就叫姚鑫,民二庭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等着,微信问一下。你代理哪一方?”

“C客户。”

两分钟以后。

“C客户在Y区法院的案子全部是他审的,这是他的电话和微信,人特好,自己联系。”

“我靠……好的。”

陈曦擦了把汗,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本科毕业之后兜兜转转几年,从来都以为不会有交集的人,没想到现在一个是法官,一个是律师。陈曦战战兢兢地拨通了姚鑫的电话。

“姚鑫你好,我是陈曦,我们是M大06级的同学,冒昧打扰,想咨询一下案件程序的事情,不知你方不方便?”

“方便啊老同学,你说吧,我尽量帮你解答。”

陈曦仔细地措词,尽量把自己的问题局限在程序方面,要知道这种跟法官私下的接触,绝对是违反律师职业道德的行为。虽然中国律师在这方面不是很在意,但是作为一个对着美国宪法宣过誓的美国律师,陈曦深知职业道德对一个律师深深的约束,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自觉,就像在牧师面前承诺“我愿意”一样。

姚鑫还真是爽快,不仅帮陈曦解答了递交答辩状的期间问题,就连C客户中国公司一直不肯交给陈曦的举证通知书,都不辞辛劳地让书记员找出来为陈曦核对举证的截止日期。

“太感谢了姚鑫,这么晚打扰你!”

“这都不是事儿,我也在加班呢!”

“法官的工作压力也很大吧?”

“嗨,早习惯了,一年办四五百件案子都是常事儿。哪像我姐那么潇洒,在Z大读博,有事儿没事儿跟着导师满世界跑……”

“真的?那我跟你姐也算是是校友啦?她叫什么?”

“姚丹啊!我姐那么一可人儿,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手机掉到了地上,电话里姚鑫一直在喂喂。

O!M!G!陈曦盯着电脑屏幕上WORD里一闪一闪的鼠标,自己是个傻逼吗?都姓姚,怎么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呢!姚鑫竟然是戴立昂的小舅子……

姚鑫还在电话里叫着,陈曦慌忙捧起电话。

“喂喂,哦,我在……那个……姚丹师姐啊!我们认识的,前段时间还在一块儿喝茶呢!”

“是吗?哎呦喂,真是巧!那你有事儿尽管开口,都是自己家里人!”

“好好,我一定还会再麻烦你的,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陈曦挂掉电话,心想,MD!难怪呢,一个本科生当年那么顺利就进了Y区法院,原来他老爸是某会的高官,Y区法院能不要他吗!?靠!竟然还是戴立昂的小舅子,怎么总是跟这个人搅在一起……

其实,陈曦真的错了。事实上,姚鑫并不是一个典型的官二代,当年本可以被老爸送出国,却自己坚持在国内高考,虽然M大的名气不怎么样,他凭借自己的热心在民大学生会混得风生水起,毕业时进法院确实是自己兴趣所在,姚丹父亲在国外成立的公司也都是姚丹一个人在打理,没办法姚鑫不吃这一口儿,姚丹父亲为了后继有人,只能向姚丹妥协,勉强同意了戴立昂这个准女婿。可姚鑫却十分欣赏戴立昂,甚至跟戴立昂比跟姚丹还要亲,所以,每周一次的姚家聚餐,戴立昂陪姚鑫在阳台抽烟,姚鑫顺口说出了正在审理陈曦代理的C客户案件的事情。

“哦?你们是本科同学?”

“是啊,你说巧不巧,看她好像没什么经验,一般律师联系法官都是上杆子,可她只问案子程序,一点儿不多问。”

“他刚入行没多久,像外所本来也很少接诉讼的案子,你……多帮帮她吧。”

“那是自然,本来我们就是同学,不过,听你这话,好像你们很熟?”

“我跟她熟什么!小心让你姐听见吃醋了。”

两个男人望着雾霾里的西山,夜空下只有城市的灯光依稀可辨。戴立昂心里清楚,只要姚家老爸还有一口气,姚家的财产他一分钱也捞不到,姚丹和姚鑫各占二分之一,如果他和姚丹结婚,一份婚前财产协议也能让他没有任何机会享有那四分之一。而姚丹老爸最近频频在设立离岸公司,似乎有转移财产的倾向。他很难知道姚家生意上的事情,每每从姚丹那里试探,精明如她都会巧妙地回避。

“你这样当法官要到什么时候?又累又赚不到钱。”

“咦姐夫,别人说我就算了,你要是也这么说,那我可不愿意了啊!法官怎么了,我们活跃在中国法治第一线,每个月都要审理上百件案子,每天都在做着实现社会公平正义……”

“好好好,你那些道理也就能对付我了,我是说,你们家的公司以后谁来打理?你姐毕竟是个女人,以后我们还有计划去国外,这样留下你一个甩手掌柜,叔叔该多费心啊。”

“哈,你还真小看我姐了,小的时候,她可以边做作业边看电视边读……”

“真服了你们姐弟俩了!”戴立昂假装疼惜地按了一下姚鑫的头,这小子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陈曦的生活,或者说工作,因为她一向工作生活不分,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律所里其他律师的办公室都是平静的,只有她每天忙得鸡飞狗跳,在感谢老Bob栽培的同时,也深感于自己没有经验的窘迫。

C客户中国公司的法务Tina非常抵触由L&W来代理诉讼案件,表面上是不配合L&W工作,可实质上是C客户中国公司反对C客户美国总部的干涉,所以陈曦的工作简直是雪上加霜。Tina押着举证通知在手里不交给L&W,从C客户这边陈曦根本不知道哪一天是法院指定的举证的截止日期,只能又厚着脸皮跟姚鑫联系了几次,确定了是这周五。

所以,周四确认之后,陈曦连夜做好了证据目录,翻译成英文,连同证据一起发给C客户美国总部,要求务必在北京时间周五上午11点之前盖好公章,这样陈曦可以在中午把证据寄出,以防C客户承担逾期不举证的法律后果。

可谁知,C客户中国法务Tina根本没有理会陈曦的要求,周五上午十点五十,陈曦依旧没有收到任何音讯。她焦急地联系C客户纽约总部,直接要到Tina的电话。陈曦从上午11点一直拨到下午一点,Tina就是不接。临近两点钟,Tina终于回了一条短信,在开会。

陈曦好说歹说这次举证的重要性,谁料,经一连收到Tina的三条短信,内容是严重质疑陈曦作为一个美国律师参与中国法庭的诉讼活动,顺便又以自己多年的诉讼经验把陈曦嘲讽了一遍,只相信书本和法条,在中国行不通!

陈曦气得浑身发抖,加上中午没有吃饭,头是一阵阵犯晕。可是C客户的美国总部是L&W的客户,不管怎样,接受了客户的委托,就必须尽到最大的努力,务必把证据交上去。

陈曦忍住火,又拨通了C客户中国销售代表的电话,这次比较幸运,虽然这位销售代表不懂得诉讼这套东西,但是盖个章总还能帮忙办到,于是,陈曦赶紧把证据发过去,让这位销售代表帮忙找负责人盖好章,自己这边也立即从办公室出发赶往C客户北京公司,下午三点半,陈曦抱着证据冲到了最近的邮局,赶在四点钟声敲响之前,寄了EMS给Y区法院。

看着邮戳上的日期,陈曦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DEADLINE(截止日期),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让律师的眼里常含泪水!?

回到办公室,陈曦开始了反攻,她把Tina发来的短信截屏作为证据,附上英语翻译,发给了Bob。Bob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把Tina全家fuck遍之后,将全部材料和事情的经过发给了L&W纽约办公室和C客户纽约总部。

“Wehavearighttoprotectourclient!(我们有权利保护我们的客户)”这是陈曦今天从老Bob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当你出力不讨好时,真的很需要一个后盾,而Bob用他的专业知识告诉陈曦,作为一个美国律师,合规是给客户最好的良药,任何时候都不能以当地传统为借口,突破规则,让客户承担风险。

晚上九点,陈曦扶着腰走出办公室,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她的腰又硬又酸,好像再多坐一秒,就会断裂一样。

这个时间,国贸一期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白领们都已经回家,只剩下陈曦这样的加班狗们才会带着一张屏幕脸从闸机中间通过,习惯性地扫一眼橱窗里被美光环绕的奢侈品包包,然后钻进地铁。

其实,陈曦已经够幸运了,起码她还能回家睡个完整的觉。可是对于索辉这样的资深律师,晚上九点种想走出办公室简直就是妄想。

自从Nova决定向美国证监会和司法部正式披露其在中国的违规行为之后,索辉团队的“末日”就宣布到来。两个星期的时间,他连续十天每天凌晨三点下班,回到家睡三个小时,冲个澡,换件衣服,又在七点之前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没办法,他为了这个项目,要跟DC(华盛顿特区)办公室的FCPA团队一同制定和解方案,有时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会也要在晚上十二点才正式开始,那时正是美国东部时间中午十二点。

夜上海依旧灯火辉煌,震旦大楼上的“ILOVESHANGHAI(我爱上海)”不停变换着色彩,滨江大道上情意绵绵的情侣和嘈杂的旅行团小红帽子们都已经消失。快到十二点,索辉把电话接进电话会,等待DC办公室的人到齐。

他看了眼窗外,把电话按了mute(静音),给陈曦发去一条微信。

“最近怎么样?”

没想到陈曦马上回复了他。

“师兄好!最近特别忙,手里接了几个诉讼的案子,别提有多崩溃了。师兄忙吗?”

“呵呵,非常。”

“那师兄多注意身体啊!我们楼最近又有一个律师猝死……”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这么忙,你来上海帮我吧。”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这么忙,你来北京帮我吧。”

索辉看着手机,忍不住笑了起来。视频里,DC办公室的人已经到齐,看到索辉开心的样子,难以置信地竖起大拇指,“Hui,youaregreat!(Hui,你真棒!)”

索辉赶紧把手机静音,加入电话会的讨论。

陈曦只以为索辉是在开玩笑,她哪里知道索辉早已经跟上海的HR打好招呼,一旦上海这边的团队有空缺,只要陈曦点头,她可以立即来这边。

不过去上海陈曦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她自己不是北京本地人,再加上北京越来越严重的空气污染,每次在肺疼之余,无不计划着离开。可是,自从做起诉讼,陈曦越发觉得自己在北京的价值所在,比方说,朋友和校友遍布北京的各大司法机关和政府部门,办起案子来要轻松很多,这一点,上海是比不了的。总之,目前她除了再回美国读JD(法律博士),还没有任何离开北京的计划。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钟,电话会终于结束。索辉终于可以让不停打架的眼皮休息一会儿,仰头靠在了椅子上。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用手在桌子上摸寻着手机。

陈曦有一条留言。

“多吉还好吗?”

索辉喝了口已经凉透的咖啡,回道:“没有时间管多吉,太忙了,过段时间,把他送回拉萨。”

扔掉手机,索辉在椅子里沉沉睡去。

周六一早,陈曦便起床开始准备出门。从拿到驾照第二天开始,陈曦就申请了小花项目的志愿者,她一直想去那里照顾残疾的小孤儿,不用去驾校学车,她可以有完整的周末时间去做志愿者。

上周一那天,小花负责人王云环联系到陈曦,要她周六先去参观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合照顾小婴儿。陈曦高兴坏了,从她申请到接到通知已经大半年快过去了,真没想到还能得到录取通知,这年头,想做好事,也跟找工作一样。

陈曦边在地铁和长途公交之间转换,边回复着索辉的留言。

看到索辉凌晨三点的回复,陈曦吓了一跳,也是理解了索辉要把多吉送回去的苦衷。

她在颤颤巍巍的车上认真地写着。

“师兄,我觉得把多吉送回拉萨是最好的办法,一来他肯定更喜欢在草原上奔跑,二来你没有时间照顾他,身体再好的藏獒也会受不了的。可惜不能再看见多吉了,他是一只很乖的藏獒,你帮我跟他说声再见吧。好桑心……”

陈曦伤感地看着长途公交外的风景,多么伤感的一个周六,一会儿她要看到的是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小婴儿,陈曦变得紧张,如果场面太过凄惨,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就像在Georgetown参加过的一次冥想活动,Georgetown法学院为了帮助律师们减压,独创了一个关怀项目。陈曦好奇的参加了第一次就果断放弃了。因为她发现,当所有的律师们把自己的压力说出来而感到释放之后,陈曦却鬼使神差地感觉所有人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她是那种不习惯于向别人展现自己脆弱一面的人,人前总是乐乐呵呵,有什么烦心事儿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难受极了。所以,她拥抱了活动中那些哭泣的女律师们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参加过活动。

不过一天跟小孩子们的相处之后,结果反倒出乎陈曦的预料。你看那些一到三岁的婴儿,有的是唐氏综合症,有的是严重兔唇,有的是早产儿,有的是肛闭症……他们确实都是孤儿,可是每个孩子除了因为病痛哭啼几声之外,都是顽皮的小天使,他们在一排矮矮的木栅栏里面欢快的追逐玩耍,根本就不会让人联想起孤儿或者病人这样的词汇。陈曦跟一个三岁的患有肛闭症小姑娘玩了很久,除了她身上挂着一个便袋之外,她那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别提多惹人爱了!

负责人王云环非常详细地为陈曦介绍着小婴儿之家的来源、孩子们的现状,陈曦听到了好心的孕妇义务捐献母乳的故事,她深深地感觉到,其实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爱,即使在最冷酷的现实面前,人的爱可以温暖一切。

不过事情也不像陈曦想的那么简单,快要结束一天的探访时,负责人王云环不好意思地告诉陈曦,目前小花正在改革志愿者的管理,一周可以来探望三次的志愿者会得到优先考虑。陈曦说明了自己的职业是律师,能够在周末来一整天已经是尽力争取的,再加上小花地处顺义郊区的别墅区,陈曦又没有车,每次来回倒地铁和公交需要三个小时,一周来三次确实不太现实。

负责人王云环非常感动于陈曦的坦诚,答应把陈曦的申请放在志愿者库里面,如果有需要,她会第一时间联系陈曦。

陈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长途公交车上闷闷不乐。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感言,“每一个孤儿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天使,你们会得到更多的爱,你们会更快乐,只是,我不能帮助你们,真遗憾。”

索辉正在浦东机场等Miranda帮他改签机票。Nova的案子需要索辉赶在美东时间下周一,代领L&W的DC办公室团队,去美国证监会和司法部谈判和解的细节。而且,索辉已经成功帮助姚丹父亲在英属维京群岛设立了离岸地产公司,碰巧在纽约州的长岛富人区有一个投资移民项目,索辉决定亲自去查看,防止遇到专门骗中国富人的诈骗公司,姚丹父亲的大笔资金可不是儿戏。

怎奈出发前,DC发生了飓风预警,所有航班都被延迟,索辉只能寄希望于Miranda,希望可以在周一之前赶到DC。

索辉去机场的星巴克点了杯咖啡,在一旁等待,浏览到了陈曦朋友圈的状态。看到“孤儿”两个字,索辉的心里咯噔一下,发微信问陈曦发生什么了事。

长途公交遇到了晚高峰,正堵在五环外的高速公路上,十几个红灯横在路前方,陈曦被车晃得一直犯恶心。

看到索辉的留言,陈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索辉今天去小花的经历。

“人生为什么这么多的伤感?就像小花项目的孤儿,他们都是父母生下来的宝贝,可是就因为他们无法决定的各种残疾,就被父母遗弃。同样是周六,有的孩子被家人抱着宠着,在商场里吃喝玩乐;而小花的孩子们却忍受着病痛,可怜巴巴的渴望同时照顾十几个孤儿的阿姨给他们片刻的拥抱。我有些想不明白,觉得很伤心。”

索辉心疼极了,点开陈曦的头像,流连片刻,写道:“谢谢你对孤儿的关爱,我自己就是孤儿,所以替我的同类谢谢你。”

陈曦猛拍脑袋,怎么忘了索辉说过自己是孤儿呢?她后悔万分,发这种关于孤儿的状态应该把索辉屏蔽才是啊,一旦说错了话伤到索辉的心可怎么办。

正当陈曦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索辉发来了影响陈曦接下来的人生的一段话:

“佛说,当面对境界时,我们既要看到事物的生,也要接受它的灭;既要看到因缘的消散,也要看到新的因缘的生起。如果只是执着在其中一个方面,人就会失望、痛苦。放下执着,努力去创造、迎接、把握新的因缘。”

陈曦反反复复品读着,像是干涸的心灵遇到了甘露,一丝丝的滋润,让她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就像我需要面对人生都要有不完美一样,我会伤心痛苦,但是我的主观情绪并不能阻止事物的发生和消灭,所以我要接受现实,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帮助他们,而不是空悲切,对吗?”

“你很有慧根。”

陈曦开心地笑了起来,车窗外的夜色渐渐降临,公交车已经顺利通过了十几个交通灯,马上要到地铁站了。一切都开始顺畅起来,就像她此时的心境一样。

Miranda给索辉打来电话,最早到DC的一趟航班是周六下午,这样索辉可能要在美东时间的凌晨到达DC,虽然时间很紧,但是赶在美国证监会和司法部上班之前到达,没有问题。

索辉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有没有从北京出发的?”

Miranda查了一会儿,“有的。”

“那就订从北京出发的。Miranda,再帮我订一张现在最早到北京的机票,还要麻烦你把多吉现在从家里带过来,我把多吉带到北京去,我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防止他骚扰到你的正常生活。”

Miranda明白索辉的心思,边嘲笑他,边照他的话做了。

索辉突然兴奋起来,转身就去办理行礼托运,星巴克的那杯Americano(美式咖啡)无人认领。

晚上十一点整,索辉带着多吉回到了北京的公寓。可能是大半个月太过劳累,再加上今天旅途奔波,索辉隐隐觉得浑身发冷,嗓子发紧,一回到公寓便倒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公寓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多吉围着索辉团团转,呜呜叫着。

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陈曦。

“师兄,多谢你今天的开导,否则以我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今晚要失眠啦!呵呵,晚安。”

索辉已经顾不上去看手机,多吉被这个亮亮的东西所吸引,用爪子拨弄了起来。

陈曦躺在床上正要关机,忽然看到索辉给他打来电话,她开始心跳加速,犹豫了一阵赶紧爬起来接电话。

“喂师兄?”

那边没有人说话,陈曦只能听见多吉呜呜的叫声。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依旧没有人说话,陈曦依稀听见咳嗽的声音,像是索辉。

多吉忽然汪汪大叫起来,引起了索辉的注意,电话那边的陈曦也吓了一跳,多吉再也不是小狗了,他长大了。

索辉挣扎着睁开眼睛,朝多吉伸出手,多吉就乖乖地把电话叼过来。索辉一看手机屏幕,吓了一跳,怎么陈曦会打来电话?

“喂?咳咳……”

“师兄,你怎么了?”

“我……我来北京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咳咳咳……”

陈曦突然担心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你在自己的公寓里吗?”

“对,咳咳咳咳……”电话那边多吉的叫声已经盖住了索辉的声音。陈曦已经决定现在就赶过去,一般主人遇到危险,自己的狗都会这样求助的,她觉得索辉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半小时后,陈曦提着药,一身睡裙套着帽衫,站在了索辉的家门口。

陈曦一直按门铃,里面多吉传来叫声,可是索辉却一直没有过来开门。

陈曦越来越担心,难道索辉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她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回到楼下空无一人的大堂,去敲保安的门。

保安不耐烦地推开门,愣愣地看了看衣冠不整的陈曦,开始核对身份。可陈曦真是等不及了,灵机一动,说自己家里有人自杀了。

凌晨一点,陈曦带着保安冲进了索辉的家。

“师兄!师兄!你在哪儿?”陈曦慌张地冲进了卧室,根本没有看到客厅沙发上躺着的人。卧室里找不到人,陈曦的眼圈红了起来,“师兄你不能死啊!”

多吉跟在陈曦的后面,用牙扯着陈曦的睡裙往客厅的方向拉,保安一脸无奈对陈曦说,“人不是在沙发上吗?”

陈曦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又回到客厅,看到索辉脸色煞白侧躺在沙发里,像是一具死尸。

陈曦冲过去,嘴里念叨着,“刑侦老师说的生命迹象都有什么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啊?脉……脉搏,呼吸,心跳,体温,呜呜呜呜……都在哪啊?”

索辉被陈曦一顿乱摸,疲惫地睁开眼,看到哭泣的陈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在这?你……你性骚扰我?”索辉抓着陈曦的手,错愕地问道。

“师!兄!你醒了!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生病了也不去医院?”陈曦看到索辉还能开玩笑,心里才踏实下来。

保安打了个哈欠,“搞什么啊?你们看看都几点了?”

陈曦回过神来,向索辉使了个眼神,站起来一脸陪笑道,“保安大叔,您辛苦了!我会好好劝劝他的,生命多么珍贵,以后肯定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陈曦把保安引到门外,关上门回来。

“陈曦你这是演的哪出?咳咳咳咳……”索辉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倒要问问师兄你演的哪出?”陈曦边把索辉扶起来坐好,边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咦?我刚才带来的药呢?”

索辉看了一眼多吉,似乎明白了,笑着说道,“在多吉那里。”

多吉会意,赶紧把叼着嘴里的一袋药跑过来。

陈曦高兴地摸摸多吉,“哎呀多吉,真是好孩子,快把药给我!”

“师兄你是发烧了吗?来量一□□温。”陈曦把温度计甩好,等着索辉脱衣服。

索辉有些不好意思,愣愣的打量着陈曦,运动帽衫下混搭睡裙,裙子下边好像被多吉咬破了,而且被多吉的口水试了一大片,贴在雪白的大腿上,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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