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几乎总是晴天的南加州这一天似乎变得阴沉沉。
身穿黑色丧服的梁淑敏无力地站在一个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书:“中国湖南周碧云居士之墓”。
她在母亲的房间找到一纸遗嘱,一向心脏不好的母亲似乎早已料到今天,特定叮嘱有这么一天的话,把自己留在美国,墓碑不许写自己是梁家的夫人。
那天她突然感到不适,第一时间却没打求救电话而是打了给女儿,被挂断后,然后再也没有力气打第二个……
“呵呵……”梁淑敏喃喃道:“争什么呢,有什么好争呢,如果我不争,那天不挂妈妈电话……”
一直扶着她的梁天正帮她擦了擦泪水:“节哀顺变吧,阿姨身体一直就是不好,听你说,几年前在香港就差点……”
“哥哥,”梁淑敏说:“我们别回去了好不好,我们斗不过那些人的。什么香港,什么梁氏,什么江大,什么胜天,我们都别去了。我们就在这里安安静静过完下半生好不好?”
梁天正双手搭在她肩上,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好久,才缓缓说:“你有钱,我没有。我在这里能做什么?我的英语是儿童级别,我去洗碗还是洗厕所?”
“我有啊,”梁淑敏说:“好几亿呢,好几辈子都花不完。半山的房子卖了还能再添几亿。”
“那是你的,梁小姐。”梁天正说:“我身无分银,书又没读完。”
“我们之间还要算账?”梁淑敏抽泣了一下。
梁天正放开她,任由她摇摇晃晃,说:“为什么不?我是你什么人啊?”
梁淑敏说:“你是我亲哥啊。”
梁天正低喝道:“别自欺欺人了!DNA的结果证明,我不是你亲哥!现在我吃你软饭你觉得没问题,将来你找个老公嫁了,我继续吃?你老公问我,whoareyou?我怎么答啊!别说我不是你亲哥,就算我是,贵国的文化接受这样妹妹养哥哥的事吗?”
梁淑敏坐到地下,看着和自己半身同高的母亲墓碑,咬了咬嘴唇,说:“那你走吧,去读你的大学,考你的功名富贵,娶你的郑婉君,做你的千秋大业。你来美国,她可是生气得很呢,你赶紧去赔罪呀。”
梁天正双手插袋,看着远方,缓缓说:“其实我这几天在想,你是不是早知道你不是父亲生的?”
梁淑敏吸了几口大气,压制住狂笑的冲动,说:“何以见得?你们一个个都说我早知道,请问有什么证据吗?”
“那天下雪后,你发烧。”梁天正抿了抿嘴唇:“你说梦话,你说:‘我才不喜欢你,你明明喜欢郑婉君。’”
“呵呵……你真是自恋啊,”连自己最后可以信任的人也不信自己了,梁淑敏突然倍感孤独,浑身虚脱,不想见也不想听眼前这个人的话:“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她想了想,又补充:“就算见到,请你相信,我一点也不会喜欢你,不会缠住你。呵呵,我有好几亿身家呢,为什么要缠住你这个死穷鬼?”
梁天正看了看她,还想说些什么,忍住没说,慢慢转身走了。
最后他还是回过头来说:“梁淑敏,你到底是谁啊?”
梁淑敏没理他,坐在地下默默地看着墓碑,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许久之后,没人可以吵架的她冷静下来,开始想问题。
“为什么妈妈不愿和爸爸葬在一起?”
“如果我不是父亲的女儿,那我是谁的女儿?”
“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绝不信我妈妈是那种人。”
“一定要洗刷爸爸戴绿帽和妈妈劈腿的污名。”
……
她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头绪。
但有一点很肯定,叶庭恕一定知道点什么。
终归还是要再入红尘啊。
她拿定主意,决定和母亲作别。
她站起来,闭起双眼,双手合十,正想说什么。
忽然听到有人惊讶地说:“是你?”
梁淑敏睁开眼一看,居然是那天在香港和善叔喝咖啡的叶顾诚,他拿着一束康乃磬,还是穿着一套白西装。
想起那天被他误会成性工作者,眼下又一堆烦恼,她怒道:“对,是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别来烦我!我刚死了妈,哥又不要我。还有,我告诉你!我没做鸡!那个男人是我哥!你才马夫,你全家都是马夫!”
说完又忍不住流出两行热泪。
叶顾诚一听,当然就相信了,他看眼前这个女孩哭得这么伤心,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手绢,最后抽出胸前的口袋巾,上前想帮她擦眼泪。
“滚,你们姓叶的没一个好人!有多远死多远!”她一把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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