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天上大雷公,地下海陆丰。海陆丰地区山川秀丽,更兼人文底蕴丰厚、民风纯朴善良。熊、洪二人正是光临到海丰县城境内,在一户农家暂歇。
海陆丰人生性好客,中午时分最爱擂起菜茶来招待远客。说起这种菜茶,乃属该地区独有小食,配料多且随意,比较常用的是酥花生、炒米花,配用则可用火腿、虾仁、猪肉、各种蔬菜等等,合味适口,让人食而不知饱腻。
洪洁瑜一口气连尽五大碗,熊志契吃了八碗才自感足瘾。再跟那农户家主请教哪处景点可资游赏,以及详询路径走法等情况,将坐骑寄托了当,这才结伴出来。
先是来到县城北面的五坡岭,参观方饭亭,该亭是建来悼念南宋爱国名相文天祥的。当年南宋被蒙古军攻灭后,他因抗元兵败而被迫流落至此,刚用饭时,突然遭受元兵包围而被俘,押回大都囚禁;但他始终坚贞不屈,表现出了极其崇高的气节,最后惨被杀害,流芳不替。该亭落成后,便成了历代文人骚客凭吊怀古的地方;其所写的《过零丁洋》末尾有此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更是传诵千古。
参观过方饭亭,依照记住的路径,相伴赶到莲花山上游览。
那莲花山乃广东四大名山之一,也是南岭山脉延伸的莲花山脉主峰,其高三百余丈。其与银瓶山连在一起,银瓶山在南端,莲花山在北端,而且比银瓶山更显高大雄伟,一目瞧去,两座山犹如抱住一样。两山方圆广阔,山高林深,庙宇繁多;论起庙宇来,当推鸡鸣寺最负盛名。
相传在崇祯六年,海丰接连发生了五次地震,有位印真禅师化缘到了海丰,遍游莲花山,晚上就宿在山中。半夜时听闻鸡心山上有雄鸡隐约啼鸣,久时不息,心里甚感奇诧,亲临视察,看到山上有一块像刀刃尖隆起的巨石,形似鸡胸,因而命名为鸡心山。其后在山腰兴建一寺,择名为鸡鸣寺,驰誉中外,印真禅师也成了开寺禅师。
出到鸡鸣寺,在山丘间信步游走,到及一处瀑布前,只见长长的水流从山顶垂直迅猛泻落,飞流而成闪闪生亮的玉带,何其雄壮,该处正乃莲花山中诸多瀑布最为壮观的名瀑“玉龙喷须”,自古以来是多少名流文人兴赋的理想之地。瀑布冲下的水潭名曰“龙潭”,水清似镜,终年不溢出来,乃天然的奇景。
洪洁瑜挑选了个最中意的所在观赏这玉龙喷须瀑布的美景,看得是两眼放光,神驰意摇,自然而然念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黄河入海流。”念歇,转对近旁的熊志契道:“李白诗中所写的庐山瀑布到底怎样,我并没亲眼见过,可这里的飞瀑也够夺目磅礴的了!”
熊志契想的则是龙翱山的飞瀑,神不守舍地点着脑袋。
走进莲花峡谷,放眼远望,但见逶迤绵长,全有十里以上的距离,深渊绝峭天险,绿树青山斜徒而上,多有瀑布飞溅。
游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瞧着天色将暗,熊志契尽兴地呼了口气,道:“该下山了。”
洪洁瑜却不与他目光接触,稍稍退后一步,道:“才不要,我正想留在山中过夜哩。”
熊志契仰视了一下厚厚沉沉的云朵,轻力摇头道:“天时沧寒,干嘛要在这高山上过夜,你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话儿吧?”
洪洁瑜浅抿巧嘴,道:“我是想验证一下,当半夜的时候是不是真能听见雄鸡啼鸣的奇事。你别傻傻地瞧着本姑娘,这样好了,你就先下山去,明天我赶去与你会合。”却见他不走,闪闪丽眸,问道:“你不是要下山的吗?”
熊志契闷叹一声,道:“就这样丢你一个女儿家在此高山过夜,我可不大放心,还是留下来给你作个伴吧。”
只这话儿听得洪洁瑜心花怒放,嫣然笑道:“算你还有良心,也懂得做人。”
两人身上备有干粮,取出来分别裹饱肚子。休息有会儿,便即攀爬峡谷,费尽不少的艰辛,终究爬上了二百丈左右高的天池湖。
入夜,天边悬挂一弯新月,月光静静优娴地倾泄下来,给世间万物镀上一层水银,迷离梦幻,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景。
洪洁瑜毫不避嫌地躺在变黄的草地上,抬眼眺视夜空,隔了一大阵儿,舒服祥和地道:“很久没有似此怡情惬意地观赏夜景了,记得上一次是在四年前的七夕节。”忆起一事,问坐在自己近畔的熊志契道:“你听过七夕节的传说么?”
熊志契应声道:“当然听过了,七夕节又名乞巧节。”诚惶诚恐地偷瞟身旁美妞儿一眼,悠悠然道:“传说织女乃是天帝的女儿,却私自下凡与牛郎相会并相爱,结成夫妻,并生育了一对儿女。后来天帝硬逼着织女离开人间,只是允许她在每年的七月初七与牛郎、儿女见面。届时,天上的喜鹊就会为他们搭起一座七彩桥梁,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洪洁瑜心头一片理不清的情绪,抬起皓首慢慢吐了口浊息,道:“是呀,这是多么凄美感人的故事。每到七月初七亥时左右的时候,只须举目瞭望夜空,便能看见织女星先是出现在天顶附近,随后,在其偏南方向的牛郎星升起,更会惊喜地发现,在这两颗星的中间隔着一条横贯南北白茫茫的天河;其中,牛郎星在河东,织女星在河西,彼此无言相对,却又交流了千言万语,颇有一番诗情画意。”
眨眨足以媲美夜星的眼睛,递出晶莹至美的手指指着一处方位,道:“喏,每当牛郎、织女两星相会时,织女星大约就出现在那个位置,其下方有四颗较暗的星儿,组成小小的平行四方形,那便是传说中织女纺织美丽云霞和彩虹的天器梭子;牛郎星则是一颗微透黄色的亮星,在它两边各有一颗小星,叫扁担星,传说就是牛郎肩上挑着的一对儿女。”
熊志契道:“观星书籍上有云:银河之北有天孙星,即是织女星,属于二十八星宿里的女宿,为天之少府,掌管嫁娶和女子的才艺。银河之南有河鼓星,即牛郎星,属于二十八星宿里的牛宿,是天上关梁,掌管人间牺牲事宜。”
话音方落,立听洪洁瑜润喉而唱:“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所唱的正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乞巧歌》,歌罢问道:“喂,你知悉各地过这七夕节的风俗吗?”
熊志契赧颜笑了笑,道:“还是你讲给我听得了。”
洪洁瑜电他一个就知你孤陋寡闻的表情,道:“各地过这乞巧节的方式还真是多种多样,各有别样的趣味。最普遍的方式是女子对月穿针,如果针线能尽快尽能地从针孔穿过,就叫得巧,就能心灵手巧和求得最大的幸福。传说七夕还是牛的生诞,牧童则会在七夕之日采摘野花挂在牛角上,称作‘贺牛生日’。”
熊志契神情极其平和,这是极为稀罕能出现在他脸上的,道:“嗯,这倒有趣。”
洪洁瑜问道:“贵门最精擅融究天文历法,你们鉴观星象,是否需要晚晚观星不辍呀?”
熊志契道:“晚晚出外观星,兼且钻研先贤遗著,纯属基本功夫,然则一味如此,只会走入因循守旧的死胡同,不求变通及创新。家师则不同,学究天人,至谂至觉,超越鬼神之先、超越天象之机,虽然不敢断说他是易术第一人,但我包管他老人家不会逊于历代先贤!”话到此处,不禁忆起下山前夕的天象异变。
洪洁瑜站了起身,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直向天池湖走去。湖旁耸立有一座高峰,从山顶上垂落一大瀑布,将下面一块碥石冲刷得非常滑腻晶亮,几乎能印出人影,可供人当镜子使用。
熊志契见她奇行特立,迷糊不解,喊道:“你做什么?”
洪洁瑜恍若不闻,反而加速奔向湖心。
睹见此状,熊志契猛感心坎一寒,怀疑她是中了邪,焦灼如焚,有如风驰电掣般抢上来拉住她的手臂,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俗见,冲着她耳孔浅含一丝真气震道:“洁瑜,你到底要干什么?”
洪洁瑜狠劲甩开他的手,气嗔道:“嚷什么嚷呀你,都把我的耳膜给叫破了,何事值得你似此大惊小怪的?”
熊志契这样遭她恼嗔几句,对他来说是见怪不怪了,反感心定喜悦,因为证明她此际正常了,讪讪笑道:“刚才我瞧你举止怪异非常,全然不理睬我的呼唤,还以为你是……嘿嘿。”
洪洁瑜含笑责备道:“你是以为我想自寻短见,或是以为我着了邪,哼,也亏你这脑袋能想得出来。告诉你吧,我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站立在那块碥石上头,不停地给瀑布激冲,瞧瞧能顶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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