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猝闻房铭发了记枭吼,皇极正气迅速汇合剧烈爆破,登时就将熊志契强强推飞出去,而那树儿因抵受不来这股霸道至极的气劲所冲击,树体立时宣告破碎支离,夹杂着粒粒细雪广撒在人间。
熊志契飞后落地,一口气接连退出五步,方见他耸立如塔,气势上所展现出来的厉害程度,让人产生一种不敢仰望的压力。
细究熊志契这五步之退,堪合武学上天人合一的玄义真理,既能消卸掉入侵自己体内的敌劲,还能腾出足够的空间慎防对手继续对自己下狠招。
反观房铭则不然,在硬挡巨树盖顶压至落到地面时,因受地面反冲力道的缘故,内息业已受伤;急怒之际下不计后果,狠提元能外爆掼飞了熊志契,是为伤上加伤;偏他又不屑仿效熊志契那样借疾跃后退的势头来消卸敌劲,反而强行盘定身子,这便难逃三伤合一的命运。此际的他,内息失控翻滚,心如火灼,差点便要吐血昏迷。而这一切,全是由他自己好胜争强而咎由自取的。
熊志契内心明白,房铭是受到内伤了,依他的秉性自不会赶尽杀绝,也不会就此离去,紧提元能备战之余,也注目看着对方的气色。相隔老半天了,清晰可见房铭的脸色逐渐红润渗出层层不可触摸的光晕,由此可以猜出,他业已调匀了过来,乃一抱拳道:“领教了!”
他乃老实人,自觉自己是说老实话,今日与房铭这一战,是他从出道至今首度跟拓宗同级数的高手正面较量,对他自个儿的武学进益越发不可以道理计。
这话传入狂妄自大的房铭耳朵里去,理所当然全成了遭人嘲讽的言辞,趁着此刻伤势已经痊愈,怎能不求雪此一辱?双眼精光闪闪,厉声喝道:“还有呢,请再试招!”
一说完话,便见他两掌的中指各射出两道指劲。紧接着,奇玄的事情出现了:四指指劲幻化成了四只金色秃鹰,躯体雄壮,眼利无方,张喙飞啄了过来。
熊志契自然可以体会得出,他实已动了真怒,才有可能使用出此项压箱底的杀技!辨其技、察其神,思忖自己若不正心对付,一个疏忽,别说是落败被伤,就怕连一条小命儿也将被损及,自己与他何来这般不可化解的深仇血恨?
时势极尽紧迫,已然不由熊志契腾得出拿捏的空档儿,首选自当是以掌中剑对迎,一共射出了四记。只感剑气纵横,其中的威力着实估计不准。
熊、房二人各自绷紧了心弦,猜不透这一见真章的比拼结局会是如何,暗蓄滔天攻防之势,不言不动,净等剑、鹰对拼分出结果。
也许是老天爷在刻意为难凡人,让他俩满心的期盼完全落了空,只见四剑、四鹰凌厉互相硬撼,响起四下难闻到了顶点的怪鸣,就此再没下着了。由此可以评定,他俩斗到眼下依然是棋逢对手,难争一先。
就当他俩正想继续逞放妙艺那时候,抢先传来独孤飞虹迫切的话音喊道:“都停手!”
在她送别熊志契离山以后,胸怀总是感到毫无来由的纳闷,不舍得熊志契离开当然是一大主因,但还有别的因素吗?推敲许久,顿然想起,连跑带飞去找三师兄,山上又哪还有房铭的身影?糟糕,他肯定是去找熊志契的晦气了,满怀忧心忡忡疾奔下山,此时才算赶到现场,并且慌不迭地出声喝停。
一见独孤飞虹有如仙姬腾云驾雾到来,其美俏丽迷人,摄进房铭的眼球里边,真是又喜又愧又悲又恨:在他心里,极度渴望每时每刻都能见着四师妹,现见她蓦然莅临,自是心喜;念起自己居然背着她,特选在此处算计她的朋友,这一见不得人的心思给她洞览无遗,愧意自起;更想到,她对待熊志契的态度以及每一眼望向熊志契的神情,又何曾这样对待过自己,想想又岂能不悲?恨意无可否认,自然是出落在嫉恨熊志契的头上!
各种情绪不断地激荡在小小脑海之内,最终还以心喜占了上风,一面倒压下愧、悲、恨三意,脸挂笑颜道:“四师妹!”
对于独孤飞虹的突兀到来,熊志契同样是感到喜从天降!一听房铭在见到她一来,便能在霎时间强行淹灭了要自己难堪的强烈意愿,敬爱拳拳地向其师妹谄媚陪笑,意图取欢其师妹。晃然间,自己感觉完全提不起说话的兴致,连称呼也懒得打上一声。
独孤飞虹凌飞到了跟前,先向房铭裣衽敬礼,回喊了声:“三师哥!”继而转过头来,对着熊志契且提声量道:“你不是说要急着赶回去京城的吗?怎么还留在这儿?”说话的同时,秀眸连连向她眨动示意。
也不清楚熊志契能否读懂她的用心,只是一脸淡淡地道:“这便要回去了!”
眼瞅他满是落寞失神的模样,独孤飞虹也不免生出茫然若失的感觉,语气放缓道:“天色都已不早了,你……你快些赶回去吧!”
熊志契略一颔首,撮唇发啸,等到绝影奔近身前丈许之地,飞腾而起,准确轻巧地坐落在马鞍上,牵着御马的缰绳,头也不回地远驰了去。
独孤飞虹只感芳心寸寸欲裂,真个渴求唤他回来善言宽慰,跟他解说休要误会自己偏向同门而轻视了他,可惜碍有房铭就在自己的肘旁,自己怎能这样做呢?心里也在怨怪,难道熊大哥你便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和难处?夕阳西下,她的心也像要永久性没入深渊,转对房铭了无生气地道:“三师哥,我们也回去吧。”
房铭咧齿笑牙应声道:“好的。”语锋一转,患得患失地问道:“师妹,你对那姓熊的好像挺不错的嘛?”
独孤飞虹眼睛眺视密林深处,那可是刚与熊志契纵骑远去南辕北辙的方向,平常之极地答道:“大家都是朋友一场嘛,况且他还替小妹解了难。”回目盯着房铭,问道:“师兄怎会没来由地问起这事呢?”
此语一问,逼得房铭满腮窘态,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什么,只是随兴问起而已。”
独孤飞虹点一点头。
从熊志契与房铭二人动手剧战那时起,在不远处的树顶上就坐有一人,他也真够本事的,由始至终没遭这一代奘、拓二宗最出色的英杰识破形藏,此人正是独孤禅。看着熊志契驰骤别去,房铭二师兄妹回返隐山,暗自发哼道:“都怪飞虹这小妮子坏了事,何不就让他们两人继续打,最好是揍得铭儿头破血流的,正好让这家伙学学人上有人的道理,杀杀他那惹人憎厌的傲慢!”
这位拓宗宗主赶回隐山腹内,立即召集左一航他们三十六人,对在本届论艺盛会上各人的绝技优劣长短都作出合理的点评,并且缮写成册分给各位有份参与者。又亲自替焦天化把号切脉,指点他超元武艺上的要窍,令他可以尽速得窥武学上更高一层的境界,对宗主尤为钦服!然后再挤出时间去看望了岑波,对他好生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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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日放蹄奔波,这日在暮气苍茫中返抵京城。仰眺远处天边铅云积累愈为厚重,心念着怕就要下雪了,再给这已经是覆雪晶莹的城邑添上雪白色彩,人心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愁上添愁!
对于熊志契来讲,确是无时无刻不在盼求可以回到无忧无虑的童真时光,回到被慈师抱着喂食的情景,回到六位同门无生心结嬉乐游玩的情景。他自觉压力真的好沉好难受,几乎快要压得自己挺不直腰杆子了!
返归府邸,在大门口迎面碰见童管家。这已属童管家的老习惯了,无论夏热冬寒、雨骤雪狂,他每日在黄昏时定要上到街市去溜达溜达,差不多时间才会赶回来用饭。
一见着主人归来,童管家当然是乐不可言,连声道:“咳呀,我的少爷,你可回来了!段爷、虞爷和颜姑娘不知念叨你几千几万遍了,紧挂着你啊!”
听过这话,熊志契感激之余也倍觉歉然,道:“这些都是我不对,要出去也没来得及跟他们先讲一声。童大叔,我二师哥和五师弟现在府内吗?”
童管家道:“都在,都在,而且还来了两位贵客哩。”
熊志契眨巴一下眼睛,问道:“是哪两位贵客?是我认识的吗?”
童管家老脸泛现着层层古怪慈爱的笑颜,道:“都是老识人了,她们便是洪、沐二位姑娘!”
熊志契虎躯一阵强震,再见她俩可是自己既渴望又复忌惮的。说起渴望,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自己与她俩乃是多年的老朋友,她们又对自己施有天恩;至于忌惮的根由,则全在吴应熊之死上。
又听童管家含笑催促自己道:“少爷啊,你还不快点进去,要是二位姑娘见到你回府来了,可是有得她们乐的。”
熊志契对他敬重有加,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将熊志契当成是自己的儿孙辈,此际跟熊志契说话的表情、语调、持心,每每不就是祖父期求儿孙能够幸福快乐的心思么?
“她俩果真会这样想吗?”此乃熊志契自问的心底话,更想到,自己可是堂堂的七尺昂藏之躯,还用得着如许惧怕她俩?再说,她俩业已上到府中来了,自己身为主人家还要藏着缩着避而不见,世上岂有此理?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去见见她俩又如何!
瞧着童管家牵走绝影和御马往马厩去,心坎上又是一番天人交战,头皮连阵发麻,硬撑着步子朝厅堂方向走去,恐怕就在与房铭生死拼斗时也没感到此刻肩上万斤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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