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罗帐锦床旁的皇后、贤妃、充仪,从旁伺候的宫女们几乎同时惊愕的睁大了明眸。躺在床上的淑妃也撑起了身子仿佛看奇珍异兽般一瞬不眨的睇着跪在地上的杜芷蘅。她们不是没见过维护下人的主子,只是没见过维护到如斯境地,竟甘愿将奴才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人。
难道杜芷蘅果然脑壳坏了?淑妃心下暗思,一脸迷惑不解。
皇后与贤妃睨了眼淑妃又看了看杜芷蘅,最后默契的彼此对视一眼,缄默不语。充仪淳于汐落愕然过后,平静的瞅了眼淑妃。
车非轩轻勾嘴角,表情似笑似讽,“你给朕一个理由。”
三司使会审?
以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他的宫妃与宫女,她倒是会想。
“朕不希望朕的臣子们做一些无谓的事虚耗心力。”
杜芷蘅轻扬星眸,淡定浅笑,“回皇上,倘若罪一不成立。那么不论伦常,单言法纪,虽是后宫之事,三司使也管得。”
“何以罪一不成立?”车非轩似觉有趣,脸上溢出了灿笑。看在皇后与贤妃的眼里,却知道这笑绝不代表皇上心情大好,只怕有相反的蕴意。
“臣妾敢问皇上,海德生公公与淑妃姐姐孰尊孰卑?”
车非轩笑意更浓,抬了抬下巴示意杜芷蘅说下去。独孤溪宸听得杜氏拿一个奴才与自己作比,心中哪能畅快,又见皇上不支声,触了下他的手,娇嗲轻唤,“皇上……”
这一句没招来怜惜,反得到车非轩一计冷眼,独孤溪宸赶紧识趣的闭了嘴。
杜芷蘅道:“海公公虽贵为大内总管,却始终是不及淑妃姐姐位尊的。可如果海公公身负皇上印绥,宣圣旨诵口谕时,便是淑妃姐姐也需恭敬下跪不是?彼时海公公代言圣意,自然不是不敬宫妃。如此,碧云身负臣妾佩绥玉环,所言即是臣妾之言,所为亦如臣妾亲为。试问臣妾身为贵妃,乃四妃之首,岂有不敬淑妃,以下犯上之罪?”
佩绥玉环是宫妃身份的象征,以玉环的品类、色泽、样式区别宫妃地位的尊卑高下。佩戴玉环的好处是出行时,便于他人辨识身份。而九嫔之上的嫔妃因地位尊贵,仅是衣着配饰已高人一筹,反倒不将佩绥玉环挂于腰间。杜芷蘅也是从不将其挂在自己身上,大多交由清风、碧云藏于袖袋中。
杜芷蘅的话即便深究起来也无错漏,皇后与贤妃再对视一眼。
车非轩并不反驳,只是瞳仁深邃,薄唇缓启,“说下去,不论伦常,论法纪又如何?”
“回皇上,碧云有伤害龙脉嫌疑,龙脉关系国祚涉及江山传承社稷稳固,事关重大。若她真有为之,论法纪,经由三司使会审证据确凿后,该当诛其九族。此事非同儿戏,事关者众,自是不能在查证属实前了结疑犯。臣妾身为碧云的主子,想来也是脱不了干系,是以诚请皇上将臣妾与碧云收监,以待三司使会审,以正视听。”
杜芷蘅说完恭顺的低下眼眸。她心知肚明,车非轩再痛恨父亲,于前朝还是处处受他制肘,纵使常常勃然大怒,也不得不屡屡妥协退让。碧云的事本是后宫小事,如今被放大为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若真闹起来只怕会引起前朝动荡,这是车非轩不愿看到的。
他现今并没有一举铲除父亲党羽的实力,如若强行对抗,鹬蚌相争,只能便宜对大运国虎视眈眈的瑞国。据父亲所言,瑞国君主虽无大志,其储君水琪篁却是野心极大之人,他的凶残暴戾甚至可堪比肩始皇帝。
车非轩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变了几变,神态忽就慵懒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只是太惊讶,进而有些迷惘。
没想过杜芷蘅会为救一名宫女而不惜挑起前朝纷争。一直以为杜氏入宫,是为让他后院起火,便于杜相前朝谋利。
显然,他需要修正这个想法,或者,修正对杜芷蘅的看法。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车非轩踱步到杜芷蘅身前,居高临下的睇着她,慢慢俯下身伸手挑起她低垂的下颌,一字字道:“朕便如你所愿。将那名宫女先行收押再作定夺。至于朕的贵妃……姑且念你素有寒疾,身子方有起色受不得牢狱之苦,便禁足韶华宫,暂不定期限。”
杜芷蘅暗舒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谢恩后起身欲退下,却因跪地太久,双膝略有麻木,身子不稳,险险倒下。出于习武人的本能,车非轩倏地转身,迅捷出手,一把搂住了她。由于两人身体间距离太近,相触的姿势颇为奇特,脸几乎撞到一处。杜芷蘅身上淡淡的幽香便丝丝钻入了车非轩的鼻翼。
车非轩猛得一个激灵,眸中一暗,狠狠推开了杜芷蘅。
杜氏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是一副僵掉的错愕表情,包括车非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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