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对不起您……”碧云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埋着头双肩微微抽抖，惹人无限怜爱。
“你没有对不起我，不哭了。”杜芷蘅没再纠正碧云的自称，疼惜的轻抚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清风走上来，握住了碧云的手，温暖的触碰、默默的支持。碧云抬起泪眸看着她，唤了声“清风姐”又哭起来。
哭声不大，却久久萦绕。三人无语立于大殿之中，穿透镂空木窗射入的束束金光寸寸西移。
碧云哭得乏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她在大牢中度过的那段日子。疾病、恐惧、寂寥……整日折磨着她，她忍住没哭。可一走出那座大牢，她忽就落泪了。她说的一切，一下下如针扎杜芷蘅的心，直到血一滴滴汩出来。没有人知道，杜氏藏在罗袖中的手好多次握成了紧紧地拳头。
“奴婢不想离开小姐。”碧云红着眼圈说。她仍是那个没脱孩子心性的碧云，“奴婢不想住进淑妃娘娘的清荷宫，奴婢讨厌她。”她粉嫩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
杜芷蘅笑得恬淡，“那么告诉我，你喜欢皇上么？”
“小姐？”碧云对这一问感到诧异。
“要跟我说实话，知道么？”
碧云转着噙泪的灵动眸子，睨了眼穹顶想了想，良久之后，终于且羞且怯的点了点头。杜芷蘅幽幽叹息一声，并不感到意外。碧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而车非轩游走于众多嫔妃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调情驭女的手段自是分外高明，加上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与优雅的举止、不俗的气魄，若有意想吸引谁，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足矣。
“碧云，既然你喜欢皇上，那么就听从他的安排，搬去清荷宫的倚湘轩住，你放心，有皇上在，淑妃不会太过刁难你……”
“小姐，奴婢不是怕淑妃娘娘刁难，奴婢是真的不想离开您啊。”碧云抢白。
杜芷蘅擒住碧云的双肩，认真地看她的眼，说道：“你必须要离开我。对你对我都好，你明白吗？”
碧云摇了头，她不明白。从昨晚开始，她就陷入了无助和害怕中。她是喜欢皇上的，从见到皇上的第一眼时就喜欢了，所以她更觉得自己抢了本该属于小姐的东西，她惶恐、她害怕小姐会气恼她，不要她了。一直以来，小姐就是她的生命支柱，她习惯了一切都以小姐为重，照顾小姐，保护小姐，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小姐而活。
如果小姐真不要她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怕极了。
她始终忐忑的心在这一刻如拉满弓的弦，绷得死紧，“小姐不要奴婢了，是吗？”
杜芷蘅语重心长道：“碧云，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为了你我都能过得更好，必须这么做。”
“奴婢不懂。”碧云激动起来，泪又止不住地流。
“总有一日你会懂的。‘不懂’其实是福，懂得多了未见得好。”杜芷蘅顿了顿，渐渐敛藏了语气中的温柔，“如今你已是圣上钦点的御女，受封第一日，别在我这里耽搁太久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赶紧回去吧。”
碧云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小姐会对自己下逐客令。脑筋一转，意识到小姐定是责怪自己了。
“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当什么御女，您不要赶奴婢走……”她痴痴的乞求杜芷蘅，扯动杜氏的阔袖。杜芷蘅疼惜的回看她，却更坚决的抽出了碧云手中紧拽的袖角。
她不能告诉碧云，如果不离自己远些，就还会受到来自皇上的更大的伤害。倘若碧云不喜欢皇上，那么任何伤害对她而言都只是皮肉之苦。可碧云喜欢皇上，那么哪怕一丁点儿伤害都可能带给她锥心刺骨的疼痛。心上的痛，何止胜过皮肉之痛千倍百倍？
自己品尝过，何忍碧云再尝？
原想将碧云送出皇宫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事已至此，要保护她也只能换个法子了。自己是众矢之的，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碧云只有离得越远才越安全。
也许这件事能成为一个契机，若能借此拉开自己与碧云之间的距离，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她。
杜芷蘅心绪百转，硬了语气，与清风对视一眼道：“送秦御女回宫吧。”
碧云一听喊起来，“小姐，奴婢不走。”
杜芷蘅缓步走到椅子前，没有坐下，清风看懂了她的眼神，劝了碧云几句。无效，便招来了一群宫女太监，仔细吩咐了一番，将碧云架了出去。碧云呼喊的一声声“小姐”越来越淡，最后，淡得听不到了。
那一瞬，杜芷蘅握着茶水已经冷掉的茶杯，站如一尊雕像。清风为缓和气氛，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小姐，皇上的赏赐又越级了。”
杜芷蘅舒眉淡笑道：“他也只赏了碧云一些五品才人可受的东西，算不得越级。要知道，碧云这个七品御女，至少可受得起三品的赏赐。”若是没有碧云，她这个一品贵妃断不会去说服一品丞相，而身为三品大员的三哥也不会出面保下江南盐运使一家。
杜芷蘅又道：“皇上是真会打如意算盘的！刚用碧云保住了一个大臣，一转身又要拿她做独孤溪宸和皇嗣的永久护身符么？”
清风微微一愣，道：“小姐这话是何意？”
杜芷蘅轻撩裙摆坐下，莺声道：“他将碧云安置进清荷宫里，意图已然明了了。在朝堂上他保住了江南盐运使，算是赢了一场。可他知我杜家绝不会让他如此顺心顺意，必会想方设法在其他地方扳回一局。而他现今最在意的是独孤溪宸腹内的皇嗣。为怕我报复淑妃，他将碧云安置去清荷宫做了‘质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