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断皇后的下半句,却避重就轻的拿“不敬”说事,便是不让皇后将太和园的事与淑妃滑胎直接牵连上。而那句“臣妾与诸位姐妹都瞧得明白”简直是点睛之笔,完全将自己给摘出来了,既然她只是个看客,太和园的事又与她何干?然后又言明自己是见证人,请皇后明察,这就是在保姒婲儛了,也是要堵住姒婲儛的嘴。而她两次提到“臣妾与诸位姐妹”,可谓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一同卷入太和园的事情中,谁也别想作壁上观,谁也别轻举妄动。这时候,谁也不会冒头说自己没“瞧得明白”,不是“见证人”。既然没人出来反对,岂不就是默认了贵妃所言是实?
皇后算不得太聪明,所以她听不出这许多门道,但还是听出杜贵妃不欲让她将太和园的事与淑妃滑胎牵连上。是不是说,杜贵妃害怕将两件事牵扯在一起?皇后不禁有些许惊喜与得意,却不知有些事就因为杜贵妃这连消带打、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已经改变了,脱离了皇后自以为是的掌控。
果然,姒婲儛已然俯首道:“请皇后娘娘为贱妾做主,当日淑妃娘娘责罚贱妾,贱妾不该避开,贱妾知错了,但贱妾并未对淑妃娘娘有不敬之举。“
“你!“你当知本宫需要你说的不是这个!
皇后有些愠怒,姒氏硬扛了一夜的暗刑,对太和园的事不分辩、对致使淑妃滑胎不承认,适才似乎扛不住了才开口让她请来贵妃,说是有话要当着贵妃的面说。她自然以为姒婲儛这是要指证贵妃了,于是赶紧遣人将当日在太和园的妃嫔全部唤了来责问一番,既是掩饰她要专门对付杜贵妃,又是要众人做个见证。
要将淑妃滑胎推到当日扶了淑妃一把的贵妃身上,物证是不可能有的,只有靠人证,靠姒婲儛的嘴来指证。
皇后强忍下怒气,缓缓开口,“姒美人,你让本宫请来贵妃,便是要当着贵妃的面,说这等话?你须知本宫的耐心有限,仔细想想,是否还有要说的?“
姒婲儛自然听得出皇后的暗示,可她的心思已然变了。在杜贵妃未说那几句话之前,她要说的话,确实是对贵妃不利的,但那也只是事实。事实上,那日与淑妃真正有触碰的人就只有杜贵妃,这点在场的人都知道,却都在等着她说出来。而她原本确实是打算将这事推给贵妃的,她给了贵妃一夜的时间,相信贵妃有的是手段洗脱罪名。
然而将才贵妃的话却让她马上改变了主意。贵妃已暗示会保住她,更提示她咬着“不敬“做文章,她若还将事情推给贵妃,不仅卖给贵妃的人情顷刻间化为乌有,得罪了贵妃也定是自寻死路。
姒婲儛扮作诚惶诚恐道:“回皇后娘娘,贱妾斗胆请您邀来贵妃娘娘,便是想请贵妃娘娘为贱妾作证,贱妾真的没有不敬淑妃。“
“好!“皇后有些压不住怒火了,”好你个姒美人!你以为你的罪责就只是不敬淑妃这么简单?“真真是不知好歹!你不指证杜贵妃,谋害皇嗣的罪就是你的。
她怒扫了一遍跪在地上的众嫔妃,冷冷问道:“你们可有话说?“
夏侯珞珞忙道:“臣妾也可为姒美人作证,她确实没有不敬淑妃。“当日本来就是淑妃打姒美人在先。夏侯氏如此说,未必是明白了其中的弯弯曲曲,不过是顺着姒婲儛的话来为她开脱罢了。
可是明白了其中门道的人,谁又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帮皇后把话引到贵妃身上、引到淑妃滑胎上去?不说这种牵扯本就有些牵强,单是如此明目张胆,就没几个肯为这沉不住气的皇后得罪贵妃。
众人噤声,皇后不可谓不气闷,可她绝不想就此放弃,一手指向姚惠道:“姚美人,将你昨夜说过的话,再说与本宫听听。“
姚惠身子一颤,不自觉的看了贵妃一眼,而后垂首,低声低气的结巴道:“贱妾……贱妾……昨夜并……并未说……何话。“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说了何”重要“的话让皇后在这种时刻单单点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看贵妃一眼,只是见到贵妃面色平和,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未说?“皇后冷冷笑起来,目光落在了阮新月身上。皇后想的非常简单,她以为,这事原本就是杜氏、姚氏、阮氏窝里反才闹腾出来的。到了这关口姚惠和阮新月想调转船头撇清干系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绝不能容忍!
阮新月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后是如此愚昧之人。杜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阮家不愿与杜家捆作一堆,她便不能与杜贵妃亲近……明明前些时候,皇后看起来行事是极有分寸的,让她以为自己寻着了一个有力的靠山。不想今日,这般简单的就被这个靠山出卖了。皇后究竟有没有脑子!或者,皇后的本意就是要除去自己,此前种种不过是假意与自己虚以委蛇?
阮新月心思不定的揣测着,皇后已自断臂膀的问道:“阮美人,你如何说?你来告诉本宫,姚美人昨夜都说了些什么?“
阮新月立时只想晕厥过去。她没想到皇后会这么直白,连弯都不拐一下就把她出卖了。说起来,姚惠其实并没说什么。只不过叶凝雪听得淑妃滑胎的消息时,说了句:“不知这回谁要遭殃了。“姚惠口没遮拦的接了一句:”听说姒美人一直与淑妃娘娘不睦,昨日又惹得淑妃娘娘动了胎气,把娘娘得罪狠了,她定是要吃亏的。“
姚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却粗心的没有避着宫里的宫女太监。阮新月这才钻了空子,听得皇上让皇后从速彻查淑妃滑胎之因,可太医们查不到线索,皇后苦恼不已,这才将话当做玩笑般捅到皇后耳朵里。她的初衷是要卖皇后个人情,让皇后无计可施时,可擒下姒婲儛立上一功。
这种事查不出来,往往都是要找替罪羊的。
姒婲儛在宫外没有背景,在宫内没有根基,拿她顶罪原是再合适不过。没曾想,皇后竟异想天开的要用姒婲儛来套杜贵妃,这才惹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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