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衣服,上了楼顶,却没想到王佑铮竟然也在。
村里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种树,鸟也就多了,黑色的夜幕下,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树枝随着凉风摇晃。他在夜色中的背影,无由来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我有些意外地说:“咦,你怎么没去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转过身,高大英挺的身影融入了夜色,比平时都要清冷,却不显得疏离。
“睡不着,上来吹吹风,你怎么也没睡?”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觉得欠了他的,良心不安睡不着,就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楼顶上,也不说话,我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正要找个理由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你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了吧?”
“嗯?”我还在走神当中,呆愣了几秒才把眼睛转向他,“嗯,你怎么知道?”
他漂亮的眼睛看向夜空深处,声音飘渺地好像从远方飘过来一样。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
我呆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两家是什么意思。我爷爷和他爷爷曾今的交情很深,说是世交也不为过,可是我爸爸被爷爷赶出来好多年了,我都已经不把自己当做老白家的一份子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这些年,你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让我产生了一种曾今和他很熟的错觉,可是马上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人家可能只是找些话题聊聊而已,不要自作多情。
“挺好的,有吃有穿,我的外婆对我很好,不打我不骂我,还教给我很多东西。”
“难道你不觉得在城市里生活久了,来农村之后,就感觉这里很落后,很不方便?”
“不会啊!我不觉得不方便。”我摇摇头说:“你看我的房间,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丝毫不比西安的家里差。而且,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大家闺秀,读过的书多,虽然现在是个农村老太太,但是教育方法还是正确的,琴棋书画我都知道一点,刺绣女红我也可以,她虽然没有把我调教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算得上的,有着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少年拥有的所有品质,比如尊老爱幼,热爱生活,充满爱心,关心他人,自立自强……”
他好看的眸子转过来看向我,在月光下闪着荧光,像带了笑意一样,漂亮得不得了。
我心里更得意了,这个时候,我完全忘记了自己不堪的经历,两眼也开始放光了,继续大言不惭地说:“还有啊,我刚来的那几年,我外婆怕我无聊,在空闲时间,还送我去村里的锦绣班学唱戏。秦腔你知道吧?我们陕西的文化,吼起来特别带劲,你们外地人有个说法是‘唱秦腔,一是舞台要结实,以免震垮了;二是演员身体要好,以免累病了;三是观众胆子要大,以免吓坏了。’说的就是这个。唱戏我虽然没有学出什么名堂,对于伴奏的乐器,大多是信手拈来,比如说板胡、二弦子、二胡、笛、琵琶、扬琴、唢呐、管子、喇叭、暴鼓、干鼓、堂鼓、句锣、小锣、马锣、铙钹、铰子、梆子,虽然不是很熟,但是拿起来都可以玩。还有啊,我跟里面的师父学了很多特技,比如说吹火、变脸、打碗、踩跷。”
他确实被我勾起了兴趣,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你还会吹火?”
我拍拍胸膛,自豪地说:“那当然了,直吹、倾吹、斜吹、仰吹、俯吹、翻身吹、蹦子翻身吹我都可以,单口火、连火、翻身火、一条龙、蘑菇云火都能吹。变脸我也会,打碗更是一打一个准,平打斜打我都会,扔出去的碗没有一个扔空的。踩跷就有点辛苦了,两个脚趾头点地,太折磨人了,就只学了点皮毛,我到现在还是很佩服那些踩跷的人。哦,对了,我还会耍牙,你等等,我给你拿那个牙……”
我不顾他的阻拦,飞快地从楼上跑下来,在房间里翻到一个箱子,又蹭蹭蹭地跑上了楼,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一分钟。
“喏,就是这四个牙,这牙是猪牙,放在嘴里,用舌头顶来顶去,功夫深的演员经常牙不离口,而且唱念清晰,而我唱得不行,只能把它们在嘴里顶来顶去。”
他向我走近了几步,我终于看清他眸子里含的一丝淡淡的笑,不由得有些痴了。
他拿起牙看了看,问:“这不会伤到口腔吗?”
“刚开始练的时候当然会,后来慢慢熟了之后,就很少会了。”我回过神来,拉过他走到房檐底下,借着灯光,指着墙上挂着的那排皮影,说:“哦,对了,我还去学过皮影戏,戏虽然没学出什么模样,但是学了怎么做皮影,你看,这十张就是我亲手做的,都是用驴皮做的,有穆桂英、张飞、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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