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曾道:“是呀,前年我外婆走了,在新区留给我妈一间大房子,所以我们都搬去那边住了。东西弄的房子原本苏雁住的,后来她身体不好,工作辞了,最近也去我妈那里了。”
他点点头,问:“苏家爸妈身体都好吧?”
苏曾说:“好着呢,能吵能闹,还能打情骂俏!”
温谚微微一笑,“你住院他们来看过了?”
“我妈来过,我没什么大碍,他们也都知道情况,看了眼就走了。乱七八糟的人闹着,他们也不好多出门。”
温谚道:“那既然你没事,还是早点出院吧,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重新拿起纱布和镊子,弯腰凑过来,轻轻将纱布覆在苏曾的伤口上,细心包扎上去,眉间的细绒聚在一起,又舒展开来。
苏曾紧盯着温谚,目光如炬:“一别又四年,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温谚收了工具,漫不经心地说:“四年啦?原来过这么久了。”
苏曾心头徒然一顿,不知不觉心里存了沟壑,那沟愈来愈深,不见底的。
少年时候,总与人念时光匆匆,白驹过隙,一晃四年不过眨眼功夫。时间走了,可这人站在她面前,清冽淡然的神情,不咸不淡的口吻,却是一点没变。
就连八年前他们初见时的情景也是历历在目。
苏曾还记得那时,她狂躁得像头小狮子。苏雁19岁,失恋了,被混蛋骗财骗色。她趁夜色在寥寥数人的街头伏击他,见他出来便冲上去一顿拳脚并发,却刚近他身体半分就被制服。
他比她高出一头,拎着她的后领说:“这谁家的野丫头,半夜出来吓人!”
她凶相毕露,下腿踢他:“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臭不要脸的!”
他一晃,刀刻般的脸庞被昏黄的街灯照明,苏曾愣住,就那样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她红着脸说:“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到后来,苏曾总会想起那时唱着的一句歌词,“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又俗气又肉麻,但真是贴切。
现如今苏曾看温谚这样,沟壑中起澜,她突然懊恼起来!
到底是多厚的脸皮,非要在拒绝了你的人面前表露深情呀?到底是多执着,这么多年了还要对这个四年来从不联系自己的人心存侥幸?四年又四年,历史重复上演,她问自己:苏曾,难不成你还对他没死心!
可到底是不死心还是不甘心,已经没办法深究了。
苏曾泄一口气,像是打了场败仗。她对温谚说:“你看看什么时间合适,给我安排做个检查好了。”
温谚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头在她的病历本上画上记录,说道:“就明天吧,今天你好好休息。”
“哦,那你走吧。”苏曾撇过脸去,看向窗外。
他嗯一声,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轻轻缓缓走远,大概要出门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许佳和一身材高瘦,短发窄面的男人走进来。
苏曾回头,看到温谚微微一侧,对许佳他们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佳的眼睛却挂在温谚身上,等他消失,许佳便对旁边的男人说:“郑律师,瞧见没?那是苏律师的主治医生,极品吧?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都可以跟咱们霍律师一较高低了吧?”
郑却手插裤兜,悠哉道:“苏曾你在医院赖着,讹人是假,泡男人是真吧?”
郑却是苏曾的二师兄,也是仁诚律所的成员之一。苏曾大学时期就拜了大律师袁文英为师,与她上头两位师兄一样,大学毕业后进师傅的律师事务所。现如今仁诚律所归苏曾大师兄霍存异管着,三兄妹一起工作,关系一直不错。郑却性情最是孟浪,爱开玩笑,故而苏曾总与他不分大小。
此刻郑却话音刚落,苏曾便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向他:“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郑却接住枕头,笑嘻嘻道:“听闻你的英雄事迹了,刚回律所,霍老大就让我带话给你。”
苏曾大概猜到一半,问他:“带什么话?”
郑却道:“让你好生养伤,最近别生事。起诉那家人什么的,就省省吧!你那事的原微博现在都已转发超过二十万了,要不是师傅和霍老大在上头顶着不让相关人发言提及你,你早就被人肉出来了,还连累我们出门也是小心翼翼!”
苏曾翻了个白眼:“搞清楚好吧,我才是受害者!”
郑却把枕头还给她:“Whocare!现在大家最关注的是,家暴者当诛,帮凶该死!你记得你入职仁诚这两年在官司场上得罪多少人了,过不了多久,纸就包不住火了!”
苏曾倔脾气上来了,转向许佳,拔高分贝说:“不是说这两天给我看资料的,资料呢?”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许佳看了眼郑却,闷头过去,弱弱道:“苏律师,其实我赞同郑律师的说法……”
“哪轮得到你讲话!”苏曾出言堵她。
许佳噎住,不再言语,乖乖拿东西给她看。
苏曾又道:“你们没人肯接我这官司吧?”
郑却叹口气,知道拗不过她,吐露真言说:“苏曾啊苏曾,既然你这么问,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来的目的是劝你的,当然霍老大神通广大,早就猜到我会劝不住你,他又疼你,已经发话说,你若执意起诉,案子他来接!”
苏曾一把放下资料,气呼呼道:“算啦,我过几天自己同霍存异讲!”
这时房门被敲响,“咚咚咚”敲过两下。
许佳一顿,去开门。竟是温谚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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