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沈府宅院里,静得可以听见风吹树响,惨白的灯笼高悬于沈府大门檐下,以往热闹的大宅子如今清冷凄凉,草木荒败。
沈府老爷自沈少顷死后,身体每况愈下,不出半月便撒手而去。树倒猢狲散,一时间,沈府里的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余下一间大宅空空荡荡。
每每到了日暮时分,总有一缕幽怨苦绝的声音从沈府偏院里传出来,哽哽咽咽,如泣如诉好似鬼哭,叫人好不惧怕。
外人只道:沈家倒了,沈府疯癫的妾克死了所有人。
盈袖坐在冷冰冰的榻上,望着屋内飘舞在半空里的细密灰尘,兀自笑起来,对着屋内轻言:“少顷,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和旻儿等你回来呢。”
她青紫的手指抚上榻上被饥饿夺去了呼吸的小人儿,一双眼里空洞无神。
“那女人会沏的茶我也会沏,那女人会唱的曲子我也学了,少顷你不信吗?你来看呀,我给你沏茶,你看,是你最爱的碧螺春。”
盈袖蓦地奔向桌前,一双不再白皙的手颤抖着提起桌上布满灰尘的茶盏,一杯斟满,本该青绿醇香的茶水却黑浊不堪,味道古怪。
盈袖瞪大了双眼望着茶盏,喃喃道:“不是…不是…一定是这茶叶有问题。”
说罢她又痴笑起来,说道:“少顷,少顷,我唱歌给你听,东风引我也会,我唱的比她要好。”
话音刚落,盈袖跌坐在地上,抿了抿干裂的唇唱起来:
“大梦惶惶兮,问却否…”
一句还未唱完,外头突然狂风大作,原本静谧的沙沙声响瞬间变成树枝断折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猛烈敲击在偏房的门窗上,盈袖从地上爬起,兴冲冲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沈府里草木皆枯,偏院里更为可怖,枯草干支肆意散落,墙角处还堆着已经散发出腐臭的死耗子,天色本还是迟暮之色,远际金红,此时却已然黑云压城,阴森诡异。
“少顷!少顷!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盈袖几近癫狂,仰头冲着天际嘶喊。
黑云之后显出一个身影来,身着魅黑的龙纹袍,赤金的血珠镶嵌其间,那身影立于黑云之上,落至盈袖跟前。
盈袖抬起头看去,却大失所望,她不禁向后退去,摇头重复:“你不是少顷,你不是少顷…”
立在盈袖面前的人开口道:“少顷?他现在约摸在天上逍遥快活呢。”
盈袖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跌跌撞撞奔至那人跟前问道:“他在天上!他是仙人!他是仙人对不对?”
那人赤红色的眼里尽是邪魅,笑言道:他便是仙人又如何,他是未来执掌天界的天帝,你不过是区区凡女,在凡间他尚且于你无情,如今回归天界,你当他还会记得你么?”
“不…不…不可能的。”盈袖眼神凄然,不住地摇头,说道:“少顷他,他曾经说过今生只爱只娶我一人,我要去!要去找他!他不可能忘记我的。”
面前的人满意一笑:“你若想去找他,我自有办法满足你,只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盈袖忙伏在那人跟前,连连道着愿意。
一滴赤金的鲜血自那人指尖缓缓溢出,凝结成一颗浑圆的赤珠,一层黑烟缠绕包裹在上头,缓缓落至盈袖手旁。
“吃了它。”那人沉声。
盈袖想也没想,拾起赤珠吞咽了下去。
那人的眼色深至暗红,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凡人当真愚昧,自己只区区数言,便叫她笃信至此,乃至吞下了魔君之血凝成的赤珠。
他看着天帝留于她骨子里的半丝仙髓与魔君之血缠绕成结,逐渐褪为暗黑之色,魔障已然成形。
这久积怨念的盈袖,已然成了魔界的傀儡。她一心要寻天上的少顷,却不知站在她面前的魔君为的就是用她因情所困的怨念,搅得天界不得太平。
而放出上古妖魂,扫平九重天,统领六界,他魔君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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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晴好花繁的一日,昆仑界双喜临门,这一喜,喜在昆仑天妃又替天君添了个糯软可人的小公主,天君不爱男儿,独独欢喜女儿,三公主的降生叫昆仑天君喜上眉梢,抱着个娃娃到处“招摇”。
昆仑界女眷颇多,除了一笑倾城的昆仑天妃,昆仑天君的大女儿月尧和二女儿青羽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年纪尚小,并未长开。真正长开了却还待字闺中的昆仑神女只有一人。
这昆仑界第二喜,便是这位昆仑神女,天君亲妹碧主要嫁人了。
昆仑神女出嫁,嫁的正该是天界了不起的仙君上神,碧主也确然不负众望,一嫁便嫁给了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帝。
碧主的闺房里,红烛未燃,几个清秀靓丽的小仙婢忙忙碌碌,碧主身着朱红鎏金霞衣坐在铜镜跟前,一双动人的眼睛映在镜中,无限温柔。
“唉,女大不当留。”碧主的纤纤玉指刚欲拾起桌上的双喜锦缎,一声叹息悠悠入耳来。
碧主抬眉,从镜中瞥见了站在身后的昆仑天君,昆仑天君手里抱着个软糯的小娃娃,满面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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