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大宅子里头,双喜的红烛熄了一支,另一支依旧缓缓燃着,蜡油滴在台上,早已经干透,柔暖的烛光照亮了屋内朱红的幔帐。锦华坐在床沿上,望着一身大红喜服,靠在床上安静沉睡的司舞,静默不语,失了神色。
纤白的长指伸出,握住司舞搭在锦被外头的冰凉的双手,锦华眼色深沉,另一只手伸出,抚上司舞的额,欲解开她紧锁的眉头。
小舞,这梦里头,是什么在让你忧愁?
这阴森森的古宅,锦华进来得轻轻巧巧,毫不费力,倒是没惊动任何人,只是这偌大的宅子里除了司舞,其他人都睡得香香甜甜,毫无异样。只有司舞,浑身冰凉,眉头紧锁,似被困入了梦境之中。东岳帝君,却不知现在何处。
从一开始进入这新房内,看见孤孤零零的司舞时,锦华心中就隐隐不悦起来,为东岳帝君这般丢下司舞的自私之举,也为自己现下寻不得法子将司舞唤醒的无能为力。
锦华紧握着司舞的手,心中却随着司舞微弱的呼吸而越来越沉,眼光扫过司舞枕边的发簪,锦华眼前一亮,抬手捻起那尖锐发簪,却是顺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一时间,白皙的手腕绽放开一朵艳丽的红花,裂口处,鲜血涌动。
自来忘忧圣物,唯天界净白曼陀罗。
只一瞬难以察觉的皱眉,锦华随之微微一笑,将手腕搁到司舞唇边,让流淌着曼陀罗花汁的鲜血缓缓滴入司舞口中。
滴滴鲜血下去,司舞的眉心竟真的渐渐舒展了开。
“她这样子,应该是入了这妖物布下的梦。”新房的门被人启开,屋外月光依旧皎洁,如月光般的公子走进来,看见床榻上安安静静沉睡的司舞,收起手中的折扇冲锦华说道。
琉璃还是没放下心,也不理会锦华进柳宅前的一番话,锦华前脚刚进宅子,他后脚便跟了进来。
“你可有办法入这梦里?”锦华眼光依旧不离司舞半寸,头也不抬地问道。
琉璃掩了房门,行至桌前坐下,叹道:“堂堂百花上神都寻不得,我又怎会寻得方法入梦。”琉璃提起桌上酒杯,自斟自饮起来:“不过,我虽寻不得方法入梦,却是能寻得方法叫她从梦中出来。”
锦华闻言,抬了眉问:“什么方法?”
“元神”,琉璃幽幽说道。
锦华的眸色却又黯淡下去,叹息道:“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琉璃应。
琉璃见锦华依旧愁眉不展,说道:“不过你放心,元神虽是对魂魄有极强的吸引,可没有仙髓,元神依旧不能归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小仙身上仅有一丝仙髓,自然缚不住原本的元神,也不可能将过去忆起,你且先用元神将她魂魄引出梦境便是。”
琉璃这刚一说完,锦华便站起身来,冲坐在桌前的琉璃淡淡说道:“你暂替我照看下小舞,我现下便去将那元神带来,这方法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只要能将小舞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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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你快醒醒!”露珠急促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司舞睁了眼,皱眉问道:“什么事,一大早这么急?”
露珠忙拽起司舞,一本正经地说道:“公主不知,天帝赐婚了!”
“赐婚?”司舞心中不免疑问。
“当然是给公主赐婚了!”露珠一脸的激动,朝司舞问道:“公主猜咱们昆仑界的新姑爷是谁?”
这还用说,司舞翻了个白眼,无力答道:“东岳帝君。”说罢,又倒在了暖和柔软的锦被里。
“公主可真是冰雪聪明,这下可是遂了公主的心愿!”露珠笑起来,语气尽显欢欣。
“怎的是遂了我的心愿?”司舞懒洋洋地问道。
“公主近些日子提东岳帝君的次数可不是一般的多,况且昨日公主在天君面前也说了自个儿喜欢东岳帝君。瑶池一事,现下早已在九重天上传了开来,大家都道东岳帝君就是公主您那将至的情缘呢!如今天帝赐婚,公主这不是如愿以偿了么!”露珠开心地说道。
司舞翻了个身,脸上并没有太多兴奋,朝露珠问道:“那东岳帝君呢?他应了么?”
“天帝都赐婚了,东岳帝君自然是应了的!我昨夜便说东岳帝君约摸也是喜欢三公主您,现下倒是真的。”司舞听露珠这般说,只想着这东岳帝君该是不好不买天帝的账罢了。
露珠倒不理会司舞这般无所谓的模样,兴冲冲地说道:“公主您快起来吧,碧主天后又召您入宫呢。”
“这才回的昆仑界,怎的又要去九重天了?”司舞问道。
“自然是碧主天后要为公主您的大婚做些准备,昆仑神女出嫁,自该风风光光的。碧主天后同天君天妃说了,公主嫁入东岱宫,往后就要在九重天上生活了,早些熟悉透天上的环境更好。”露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司舞再度翻了个身,却是困意全无,便坐起身来下了床。露珠挑出件精美雪裳来,走上前打算替司舞更衣,却在褪去司舞里衣时惊呼起来:“天呐,三公主!您的肩膀!”
司舞顺着露珠惊奇的眼光看过去,便见得自己肩膀上昨日粉色的淡淡伤疤也完全消失了去,肩膀上光光滑滑,不见一丝受伤痕迹。
那东岳帝君给的究竟是何种丹药,竟能一夜之间叫长长的伤口好个完全,却是当真的神奇。
着上雪裳,司舞只听得外头小仙婢高声禀报:“天君天妃到!”
第二次再见天君天妃,天君神色间已不似初见时那般严肃,眼神里竟是遮掩不住的溺爱,天妃却依旧神色黯然,泪光闪烁。
“书儿…”昆仑天妃走上前来,拉过司舞的手,哽咽着说道:“做爹娘的本还想将你在身边多留些日子,没想到我们最小的女儿如今都要出嫁了,为娘真的舍不得你。”
司舞取过丝帕,替昆仑天妃揩去眼角泪花,说道:“书儿只在九重天上,父君母妃想书儿了,书儿便能随时回来。”
“万万不可。”一旁沉默的昆仑天君发了话,“一旦嫁出去,你便是东岳帝妃,切不可再像在昆仑界这般无拘无束了,天界规矩自然比昆仑界多,书儿,父君希望你能当一个称职的帝妃。”
“书儿会的,父君。”司舞望向昆仑天君,应道。
“为娘就是特别想抱一抱书儿以后的孩子,书儿,到了九重天上,定要好好相夫教子,东岳大帝不似寻常仙君,你且安心做东岳帝妃,为娘想你了便去天上看你。”昆仑天妃依旧拉着司舞的手,柔声说道。
昆仑天君走上前,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眼神里难掩失落:“只要是你喜欢的便可,父君和母妃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你们姐妹三人,能觅得如意郎君,能过得幸福。”
司舞努力地扯起一丝笑意,却不由地伤感起来,昆仑天君天妃这么简单的愿望,雪书和青羽却是用了一万年的光景还未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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