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忆起曾经那样倾慕、爱恋她,但又作践她、玩弄她。他只是想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她的手臂能够挽着他,她的头可以枕在他的肩膀上。他曾经卑微地祈求这些。他希望能在她寒冷的时候抱着她,在她哭泣的时候温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在她踟蹰不前的时候牵起她的手。他曾经单纯得像个孩童,也丑恶得像个魔鬼。
他不设防地袒露心胸以求获得她的靠近,她却每一次都拒绝地彻底!他暴怒、惊惶却无计可施,他什么都不会,除了用卑劣的手段将她绑在身边。
她是一只在狂躁风暴里颠簸迷失的小船,她亟待的是一根可以拴住她,给她无上安定的纤绳,而不是一个驾驭她的水手。
忽然听到模糊朦胧的远方断断续续地传来吴岚的痛哭声,他惊吓般地浑身一颤,循着声音焦急地四下摸索着。
岚!为什么在哭?!岚!岚!岚!
躺在病床上的萧煜德忽然深吸一口气,嘶哑地唤着吴岚的名字猛然睁开眼睛!
“儿子!你醒啦?!”萧母连忙走到床边,抚着他的脸颊惊喜非常。反应过来后,连忙按下床头的铃。
“妈……岚……”萧煜德干涩的嗓子里吐出轻若蚊蚋的两个字。
“在、在!小岚!过来,快过来!小煜在叫你!”萧母朝她招手。
吴岚匆匆擦掉眼泪走到床边,由于眼睛通红,低垂着眼睑有些不敢看他。“嗯……在这。”
她的眼睛黑漆漆、湿漉漉的,委屈、愧疚、期待、不甘、痛苦,矛盾复杂的情绪,理不清的情愫。萧煜德心脏抽痛了一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绷带紧紧束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干燥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虚弱干涩的声音道:“别、哭——”
他想看的“梨花带雨”,不是这个模样。
“儿子,先别说话,等医生检查检查再说!”萧母一脸痛心的地理了理他鬓角的头发。
吴岚抿着唇更是不敢看他。他这副样子,都要怪她。
医生不久就赶到了。经检查,萧煜德各项身体指标正常。
萧母连日里憋在胸口的郁气总算吐了出来,拉着吴岚的手,欣慰道:“小岚,这些日子多亏了你辛苦的照顾!这个臭小子能这么快地醒过来也是你的功劳呢!”
吴岚笑得勉强,垂着眼睛心虚道:“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萧煜德倚靠在病床上,眼神直落在吴岚的脸上,一刻也没有移开。
萧煜德身体素质不错,没几天精神头就很好了。
吴岚照例陪侍在一旁,但两人却各做各的,倒是像闹别扭一样谁也不理睬谁。
终是萧煜德先熬不住。
吴岚已经连着陪他三天了。他仔细观察着她吃得并不多,偶有午睡也是拧着眉头,神色更是整天郁郁的。母亲都没有养好,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健康呢?!他忧心不已,又不能直言不讳,别提有多心塞了!
“你……先回去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睡了几天长觉,束手束脚地躺在床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吴岚的目光专注在书上,淡淡道:“不用。”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他蓦地收声!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气得他不轻,心里所想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吴岚抬眼瞥了他一眼,已经云淡风轻的模样:“肚子里的什么?”
萧煜德神色纠结,攥着被子生硬道:“……胃,再怎么样也要为肚子里的胃考虑。”
吴岚唇间溢出一声轻笑,眉眼弯弯、巧笑嫣然:“我还以为你要说肚子里的‘孩子’呢!”
“你……”萧煜德不禁看呆,她这样开心的模样,他都快忘记了。像是一瞬间阳光穿透层层阴云照耀大地,神圣的,静谧的,令人感动而心生向往!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呆愣愣地问道:“你、知道?”他心脏持续狂跳着,她竟然知道!那,孩子?!
吴岚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向他,装傻充愣道:“知道什么?”
萧煜德舒了一口气,又不禁失望地垂了头,语气有些闷闷的:“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奇怪?”吴岚歪了歪脑袋似在思考,唇边漾着微笑:“不会啊,照你的话接下去,那样才是最顺的,不是吗?”
“有、有吗?!”萧煜德结巴道。“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吴岚不语。
萧煜德感到前所未有的拘谨,这样镇定自若的她,给他隐隐的压迫感。
“我走了。”吴岚将书放在一边,起身道。
“等等!”萧煜德惊起,“嗷——”
吴岚好笑地看他捂着胸口夸张地大叫的模样撇嘴道:“省省吧你!”
“你还会来吧?”萧煜德按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忐忑地问出这句话。她虽然是个绝情又善变的女人,但她也心软。他还是伤病患者,她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吧!
吴岚目光澄净,嘴角的笑意越显温柔:“会的。”她打开门离去,步子不急不缓,挺直的后背看起来十分坚定。
吴岚一离开视线,萧煜德心里便翻腾着不安焦躁的情绪。跟肖烨磊那个毛头小子远走高飞,她能做得出来,而他现在简直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除了眼睁睁看她走,他什么都干不了!如果她打定主意离开他,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步出病房,手在小腹上摸了摸,反倒不再管那么多。肚子里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身后是甘愿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没什么再好奢求的。
翌日。
萧煜德颇为不甘地躺在病床上,目光频频瞟向房门的方向,暗暗祈祷着吴岚千万别挑着这种时候进来。
何晏清翘着两条大长腿惬意地坐在沙发上,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多少明白他的心思。“怕丢面子还是怕人被抢走?”
萧煜德霎时沉了脸:“呵,你以为她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女人吗?谁都有可能,你和秦恒就死心吧!”
何晏清脸色也不好,他本以为他的对手只是亲爱的弟弟,计划着先让千金使两人生出嫌隙,同时还派人在肖烨磊学校放出点不堪的流言。正好针对吴岚最受不了的两点,麻烦和自尊。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师未捷身先死,重要的棋子更是被策反了!
“你呢,什么时候松手?”
“等我死的时候。”萧煜德勾着嘴角阴森森地说出这句话,眼神更是暗沉阴郁,让人不禁汗毛倒竖。
何晏清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目光放到床头的鲜花上:“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一开始。”萧煜德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他一直记得那天咖啡馆里,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狂乱的心跳和汗湿的手掌。她的身体似乎缠绕着捉摸不定的风的气息,又也许只是因为她太美。
“后悔吗?”
“……”萧煜德无言地看向窗外,嘴角漾着称得上温柔的笑。吴岚似乎常常这样发呆。
何晏清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这个他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问题,至今他依旧得不出答案。只能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萧煜德撇着嘴,忽而不满道:“你怎么还不走?”
“这么多年了,都不愿意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当初我们五个人感情还不错,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不欢而散。始料未及。”何晏清笑了笑,摇头叹道:“当真是红颜祸水。”
“别把责任推到她头上!”萧煜德皱眉:“说的好听,谁不清楚都是各怀鬼胎!这种表面关系,酒肉朋友,迟早分道扬镳!别扯上她!”
何晏清挑眉,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别给我说!”萧煜德打断他:“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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