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感觉耳畔生风,低头望去,下方已然是山谷沟壑,云雾盘绕,深不见底,倘若摔下去怕是尸骨无存了。
此次去见老祖李福心中已经不存希望了,脑中各种念头潮起潮落,一时浮现乡亲父老的期待面容,一时又浮现这些日子所受得各种压迫,他对成仙有着强烈渴望,可正是如此,反而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
也许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纷乱念头中突然萌生了死的想法,他心中一时悲苦无限,迷迷糊糊中不由松开了手,身体被劲猛的山风一刮,顿时从飞剑掀落,坠入迷雾之中,瞬间无影无踪。
卢放并没有立刻察觉,感觉对方松手,反而嘲笑道:“抓着我是不是觉得很窝囊,飞剑可只有结成灵根才能驾驭,可惜你此生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将东西献给牧师哥,也许还能平平安安回到乡下度过这辈子……”
说了一阵,发现对方没有吱声,卢放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望,脸色顿时微变,暗呼一声:“坏了,这小子真摔下去了,这下肯定摔死了,怎么办!老祖让我带人过去,他得知我连这种小事都办砸了万一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卢放连忙调转飞剑,深入山谷寻找,然而下方沟壑纵横,四周更是树木茂密,别说他不知对方掉到那个山沟,就算知道,要从中找出一具尸骸简直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
“哎,这下麻烦了,找不到了……”卢放对李福的死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才能善后,眼珠一转,自言自语道,“对了,我不是一直没找到李师弟么,既然没找到人,他是生是死关我什么事……嗯,就是这样,先回去复命要紧。”
李福从飞剑落下,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下坠,而是飞了起来,‘天空’那片翠绿旋转着朝他扑面而来,他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过了好一阵,他听到嗵地一声,像是摔在一块铁板上,随之竟深深陷了进去,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紧接着,浑身的麻木感迅速退去,恢复神智刹那,他才发现自己无巧不巧摔入山内一口深潭之中,由于冲力巨大,身体还在不断下沉,他下意识憋住了气息。
李福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这次大难不死,心中暗自庆幸,他本就不是意志薄弱之辈,若不是恰好就在飞剑上,自杀念头也就瞬间而逝了。现在他只想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痛骂自己的懦弱。
潭水深度毕竟有限,还没等他挥臂上游,肩膀已经狠狠触及潭底,扬起大片砂石,视线一片模糊。
朦朦胧胧间,他发现身边好像有个黑黢黢的物件随着砂石翻滚,看起来像是个颇为古怪的面具,当下随手一抓,然后拼命朝着上方划去。
“哗啦——”
李福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这般美好。
拖着酸痛的身躯爬上水潭,坐在岸边休息,待得看清楚这个不足十丈宽的水潭全貌时,不由暗叹自己逆天运气。
等心情慢慢恢复平静,他才想起手中捏着的事物,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果然是个面具,材质像是木头制作,通体青黑,上面还带着清晰的纹理。
这是个闭目者面具,形象古朴,无眉无须,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若是凝望着面具肖像,就会有种难以言述的平静,就好像对着深邃的宇宙,连念头运转都变得迟缓起来。
“这水潭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看起来挺古老的样子……”李福暗暗称奇,他倒不是觉得该物有何宝贝,只是这荒山野岭能发现这种东西也颇为神奇,想必是哪个宗门弟子从半空飞过无意掉落的吧。
他瞧不出什么来,掂了掂轻飘飘的面具,正打算将它抛回碧潭内,但鬼使神差地将它戴到脸上,略带苦涩地道:“看来上天都在嘲笑我,让我无颜见人吧。”
面具接触到脸部皮肤,丝丝清凉渗入面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对此他并不为意,只当是面具泡在寒潭之内带着湿冷之气的缘故。
他戴上面具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这闭目者面具无眼无孔,戴上后眼前一片漆黑,脑中思绪突然变得空前清明起来。
我怎么会产生轻生的念头呢,就算我无法成为仙人那又如何,大不了回到山村和父母团聚,就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过上一辈子,百年岁月不长,可活得不开心过上千年又如何?
李福心头忽然敞亮,就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户,他知道这些年自己急于求成,实际将自己逼到了绝路,即便自己能够结成灵根,以后还会被挫折绊倒,始终要活在那种郁郁寡欢的焦虑中。
是了,那些看似绝望的路都是自己营造出来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自怨自艾,将周遭那些不利的东西作为无法修行的理由本来就是错误,也许这些正是我必须要经历的磨难呢?为什么不能将这些绊脚石逐个搬开,然后再看看前面是什么呢?
他一直以为那地球企业家乱七八糟的记忆对自己毫无用处,现在看来是他完全没明白那些记忆的珍贵,由于地球那个离奇世界缺乏强大武力,个人智慧显得尤其重要,老鬼能够白手起家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其中所经历的磨难何止千百,而这些经验就是最大财富。
刹那,李福脑海内浮现无数计谋,似乎每一条都能轻松化解自己目前处境,只要给他机会,就算结成灵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李福呼地一声坐了起来,一把抓下扣在脸上的面具,眼里透着光芒:“没错,修炼需要资源,我只要拥有足够资源,哪怕资质不够,也未必不能达成所愿。”
有时候心结就是智慧门锁,打开之后天地宽阔,再无精神束缚。
李福站起来,将这个带给他灵感的面具揣入怀中,朝着前方走去,无论他现在想法如何,首先也得走出这里。
灵雾宗所辖领域非常之大,东、西、南、北,四道主峰彼此呼应,形成一个方圆近千里的巨型山区,这些山区内更是山峦起伏,密林森森,普通人进入当中怕是走上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能够出来。
李福也不知自己先在的位置,他的身体虽然较普通人要强壮,可没有仙人飞天遁地的手段,也只能在山野中胡乱穿行。幸亏这是仙门辖区,虽然荒山野岭地势险恶,倒也不用惧怕有什么山魈怪兽出现。
他在山野树林中走了二天,饿了就爬树掏鸟蛋,渴了就寻小溪舀水喝,困了直接躺下露天睡觉,不再去想什么烦心事,过得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
到了第三天,他身上衣裤已经被灌木勾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干脆就将衣服扒光,做成包袱,将身上的物品装了,用木棍挑在身后继续赶路,模样就像是上山打柴的少年樵夫。
夜幕落下,他还是按照惯例进行打坐修行。
灵雾宗修炼的仙家功法唤作‘云雾诀’,这是种基本入门心诀,主要记载的是身体各个窍穴的位置以及呼吸吐纳的方式,只要按照云雾诀修炼,采集灵气,便可畅通周身穴脉。
人的魂体就如同土壤,而修行则就是想将灵气种入魂体,形成灵根,这就是结灵根。
只有植入灵根,才可以真正沟通天地灵气,越强壮的魂体就等于越肥沃的土地,所谓修仙资质多半也源于此。
结灵根必须得三花聚顶,三花是灵气凝聚的形态,一旦三花凝聚,灵气就会在魂体内扎根下去,这个过程是每个修仙者必须经历的,而他今后的修行路途也和植入的灵根优劣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李福魂体受伤,一直无法让灵气凝聚成三花,自然也谈不上结根了。
屡试屡败,屡败屡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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