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跟着伊乐生的脚步走到了厅堂门口,身后“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突然炸响,平日里素来胆大的彧莺竟然也哆嗦了一下——大家都顺势回头,看见一穿着檀色丝缎深衣的男子露出了半截身子躲在树桩背后……
顺着他脚边的破坛子一路抬头看去,那人的脸为何这般眼熟?
“爹?”伊乐生错愕一喊,“你怎回来了?你不是……”
“季——清!”
来者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路随着人影儿飘到了面前,调子里还带着些许哭腔,眼瞅着冲过来的中年老男人竟然张开双臂想要来给季清一个拥抱,彧莺顺势挡在季清身前,提起手掌,恰如其分地那么一顶——对方的脑门儿接着就被彧莺的手掌给抵住了。
“咳……”伊乐生一拍自己的额头,顺势让自己的手彻底捂住了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父亲如此失态,作为长子,伊乐生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替他解围。
罢了,反正是父亲在与季清打招呼,自己又何必搀和一脚?
他干脆先行进了厅堂,检查起了今天的菜品准备得如何。
彧莺撤了手掌,赶紧用帕子抹了抹——一手的油。
季清苦笑,“伊荐,你可是赶路太累了?虚得厉害啊!这油光光的脑门,都让彧莺给嫌弃了!”
伊荐便是伊乐生的父亲,他抬起头,搓着手掌一脸的痴笑,“知道你了解我!季清啊,我听说你离开麒麟医塔来了南吴,我就一路快马加鞭回来了呀!你大师兄说你会住到我家来,我这不是高兴嘛!”
伊荐眉飞色舞地说着,但看他一身衣服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背行李,明显是到家已经有一会儿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
“嘿嘿,跟你前后脚!快进去吃饭呀!别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伊荐殷勤地伸手想去扶季清的手臂,谁知,却被彧莺一巴掌给拍开,“不劳烦伊老爷。”
彧莺那怨念深重的眼神正斜视着伊荐,一脸的“男女授受不亲”警惕不减。
季清掩口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迈开步子进了厅堂。
伊荐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憋嘴,小八字胡一翘一翘地,嘴里嘀咕着,“不碰就不碰嘛,下手那么重……”
一入座,伊荐本想凑着季清坐下,谁知,儿子把上座让给了自己,季清则挨着伊乐生坐下,身旁就是彧莺——生生让伊荐的右手边位置空了出来。
“季清,你是贵客,应该上座啊!”伊荐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季清与伊乐生对看了一眼,只听伊乐生言道说:“爹,都坐下了,就不用再挪位置了吧!反正季清也是要住一阵子的,也不差这一顿!”
季清笑着点点头,彧莺则一脸严肃地紧盯着伊荐也点起了头,师徒二人频率完全一致。
见如此状况,伊荐自讨没趣,只好轻叹了口气,作罢。
看着眼前这对父子,季清回忆起与他们相识之时的情景,更是越发觉得有趣了。
麒麟医塔,共有九十九座,她是在第八十六座塔中遇到了这对父子。
当时伊荐因为久不安眠心情郁结,且不愿说话不愿见光,惹得伊府上下焦急万分,百般求医却不得解。
伊氏父子虽然是药商,粗通医术,也认识不少有名的大夫,可是真到了自己患上如此麻烦的病症,却也成了乱投医的典范。
药石无灵,伊荐的病是越发重了。
无奈之下,伊乐生带着父亲远赴中楚河,过河入了那麒麟医塔求救。
之所以将伊荐放在第八十六座塔中,便是因为他的状况经过麒麟医塔的门医鉴定,属于重症,才被归入了号码较大的塔中。
麒麟医塔的九十九座塔,是按照疾病大小与轻重缓急而分配的医患。
以此类推,大夫驻留在号数较大的塔中,自然也说明其经历过的病患病例,以及自身的医术也到达了相应的水平。
当人在八十六号塔中被八名大夫看过后依旧无果时,伊荐的脾气更加暴躁,甚至已经拒绝就医了——吃了整整两年的药没好,来了麒麟医塔换了八个大夫还没起色,他能不消极么?
可是伊乐生自然不会放弃,他看着父亲受病痛折磨如此难受,多方打听才得知,在五十号医塔中有位大夫能耐比九十号塔的大夫更大,可对方虽然医术精湛,却竟然不怎么乐意离开那个位置……
好在,当季清听了伊乐生叙述父亲的病症后,她倒是乐意帮忙救治。
当天,只一针,刺进了伊荐的印堂穴,并且在他的额头放出了不少黑血后——才过了一晚,伊荐就生龙活虎地嚷嚷着要回家干活……
“病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一针就治愈?还想回家干活?你还真是会作践自己!以后就叫你贱贱吧……”
说罢,季清即刻就将伊荐撂倒,在他的四肢额头下巴还有头顶皆下了针,那老胳膊老腿被定了穴位躺在榻上自然是一动也动不得了。
头一次被扎得像刺猬似的伊荐最怕的不是不能动弹,而是每到醒针的时候就他会叫得跟杀猪似的,声传百里毫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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