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蓝色天空的时候,我还是有意无意地扫了对面的“韵”一眼,她就如迟暮的美人一样,已经早都失去了昔日的芳华和风韵,门口黑洞洞的,隐约还能看见门上贴着的门面招租的广告。
我有些怀念她当初的样子,像初出阁的少妇一样,韵味十足。就如晓苏在我心里刻下的模样。
我知道她是我今世无法忘记的伤疤。如同我的脸一样,它时刻提醒着我,曾经有过一段如此伤痛的爱情。
我带着小嫣进去的时候,戴着白手套的英俊的门童接待了我们。以前我和晓苏来的时候,我时常会因为晓苏多看了门童几眼而醋意大发。我问小嫣:你想喝什么?她想也没想,白开水。我笑了,这孩子。
我嘱咐侍者给她上一杯冰水。然后再给她一杯血色玛丽。这是以前晓苏喜欢的。粉红的颜色,很女人的酒。我自己要了一杯威士忌。
说实话,我不喜欢调酒师调出来的酒,我觉得调出来的酒就像女人画的画,外表看上去很有深度,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血色玛丽上来的时候,小嫣果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好奇地将椎形的杯子转过来转过去地研究酒中如血的樱红来自何处,我骗她说是樱桃的颜色,她噢了一声饮下一大口。我等着她呛出来,她以为是饮料啊?她果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辣。
我坐在氤氲的灯光里,悠然地欣赏这一切,宛如时光倒流,看见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晓苏,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酒,同样的呛人,还有同样的好辣。
只不过,坐在对面的那一个人,已经失去了半边脸。
我从不在沉默的夜晚随风哭泣
虽然我有一千个哭泣的理由
我爱的人却伤我最深
舞台上穿这黑色紧身衣的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吼着这样的歌曲,如果不是小嫣坐在我的对面,我也许会动情。不过我真的不想哭泣,虽然我真的有一千个哭泣的理由。我看见小嫣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上的歌手,我知道,这首歌一定也在某一处打动了她。
我有点明白我带她来这里的缘故了。我在此岸,伊在彼岸,但是我们同是被爱伤害的人。开着同样的花,结着一样的果。
我抿一小口酒,火辣辣地刺喉。有多久没来这里了?有多久没有饮这样的烈酒了?又有多久,我试图关闭,又试图开启,我拿着一把木制的钥匙,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要开启的那一把锁。我像一个迷路的人,绝望而孤独地徘徊在无尽的夜里。
我知道我内心深处的黑暗。
我找小嫣的原因是想看到她的憔悴,看到她的忧伤,看到她的不完美。
我希望她纵声地哭泣。
撕心裂肺地声诉。
这样,我可以为她哭泣的眼睛递上一方手帕,我可以为她虚弱的身体送上一副肩膀。
我宁愿做想象中的斗士,拯救的却是我自己的灵魂。
我的灵魂在那一刻已经如秋叶一样飘零,我愿她的柔软是我俯身拾起它们的理由,我脆弱的躯体啊,我疤痕累累的内心,还有我疮痍的右半脸,我的天,我的地,与我的尊严。
但是,我失望了。她是那么平静,那么无动于衷,那么置身事外。
她不是我想象中的小嫣,我宁可她哭,而不是笑。
我把玩着我的白色的柱状的杯子,无色晶莹的液体里飘着一颗青的橄榄,犹如一幅清爽的画,寥寥几笔,透出清朗的明亮的底色。
小嫣对她桌上的猩红的酒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是好奇地用她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变幻莫测的灯光,红蓝黑黄的舞台,舞动的歌者,绚丽的音乐,醉生梦死的男人,摇摆的女郎。我看出她的惊讶和她的好奇,以及她内心的蠢蠢欲动的某一种暗流汹涌,我体会到人性的纯粹,就像歌里唱的:
陌生人,请跟我走
我不知道你是谁
所以请将你交给我
不要犹豫,请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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