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刈往处令
已是傍晚,夕阳傍着山头舍不得落下,钟良亦停止了吐纳,这吐纳之术和前世练太极不尽相同,都是将体内之气理顺,日积月累,便可延年益寿。
钟良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抬头看了看天边垂在晚霞之上的夕阳,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紫蛋看见主人睁开了双眼,立刻剧烈的晃动,蛋壳上紫芒吞吐,似是无声的述说。钟良看见这一幕,不禁莞尔,然后眉头微拧,自语道:“三年了,小天仍没有破壳而出,纵然我每隔九日吹奏镇魔箫,而在吹奏鸣曲时,小天的反应貌似很激动,全力吸收这方地界的源气,可作用却是不大,看来我需要去一个源气充足的地方,但这终究违背了我的初衷啊!”
小天,便是这紫蛋了,钟良名之。而紫蛋姓刑,名天。为何要客姓刑呢?盖因为这刑天蛋壳表面有一层不易察觉的五芒星诡异图案。饱览大陆通史的钟良一眼便是知道了个中原因,这紫蛋被封印了。后来,钟良觉得有必要给紫蛋一个称呼了,于是他就叫它刑天,毕竟“刑”字恰能体现紫蛋被封印的现状。
夜,当真如同充斥着整个空间的黑琥珀,色彩饱和度分布虽不均匀,但可遣散昼间的燥热,但也令得许多人无法入眠。月凉如水,俯视天下此际一切悲欢离合,江湖劫杀,或是灭门惨祸,无论多么伤痛,都不能撩拂它的丝毫情绪,月总能保持缄默,淡然视之。
庭若空明积水,竹柏疏影横斜交错,篱笆外的流水潺潺,义无返顾地流向远方大海的怀抱,拍打着藏在岸边滑石缝隙里的青苔,声线清脆。青苔安静地承受着,溪水将它的苔蕊冲散,它却留下利于后来苔藓生长的苔痕。
钟良此刻端坐在栖凤亭中,眼睛深邃,仿佛洞穿世间一切烦恼,超然物外。他静静地注视着那抹苔痕,不赞一词,眼中掠过一丝别样挣扎,久久之后,直到他看到在那苔痕旁边突然有新的青苔冒头,生命力更顽强!霎那后,他眼中充满了坚定,貌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日出红胜火,遣散了夤夜的森冷,竹林间微风拂动,竹林摇摆不定,呼啸着,溪流依旧汩汩。空气清新,钟良鲜有地没有吐纳,他背上了一个竹篓早早地离开了潜龙谷。
群山万壑间,阳光明媚,山峦起伏,有的被晓霞的阴影所覆盖,有的显得朝气蓬勃。原始森林葱茏蓊郁,一个老人负篚于羊肠小道上,满目盈翠,实在是因为老人眼前的绿色太浓了。
这老人正是钟良,钟良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毅然决定放弃自己隐居的举动,将刑天孵化出来。经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钟良发现刑天对天地源气十分敏感和依赖,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刑天没有孵化的原因是潜龙谷周遭的源力没有达到刑天所需源力的临界点。
所以他大胆地将刑天带出潜龙谷,一路上尻轮神马,自他结庐而居以来,就没有寻山问水,倒是少了不少乐趣。如今一鼓作气地出了潜龙谷,就当是入世修行,为余下生命省下许多遗憾。
钟良此行之处乃是三年前名震西北的涩川寒谷,如今那里多了一个修士宗门,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广寒宫,话说这广寒宫年前虽默默无闻,局处于涩川寒谷外东面雪壁处,这处所环境恶劣,是为一处不毫之地,而广寒宫却深居此处数千年,无人问津。但在当下,这广寒宫俨然成为各方势力的焦点,或担忧,抑或保持观望的姿态。
钟良需要的是充沛的源力确保刑天的孵化,与之同时,钟良想找一个传人。身为异世者,钟良对这个世界有着与生俱来的隔阂。原委有二,其一,根骨不佳,不宜修炼。其二,怀揣天地重宝,不但不能使用,反而要时时刻刻小心谨饬。纵然随身携带一场空前绝后的造化,却无福消受,何等悲哀。
钟良独处这圹埌无比的洪荒大陆,事事小心,唯恐有朝一日秘宝公诸于世,遭到修士永无休止的追杀,但他又实在不忍将秘宝埋诸尘底,辱没旷古绝今之威名。故而想到寻获一个传人。
当然,他还有私心存在,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既然一遭异世,不妨弘扬华夏五千年人文文化,让它在异世烁古串今,绽放它独有的魅力。诚然,钟良还能教导出一个通天彻地的大能者,伫立于洪荒大陆顶端,受亿万人膜拜。
像这般想着,钟良不禁感慨万千,扭头看向镶嵌着无数白云的苍穹,声带嗄然地浅浅吟唱:
“夫往,辚萧于琨冕兮,执国法图名显;人醉诸酒膏兮,何啻怼怨不堪,静言思兹悖吾之心龛。
夫今,芄莛之榱折兮,益蓬蒿之疯长;世以痛吻予兮,余报异世以歌,歌罢往昔今后分两端。”
苍凉沙哑的歌声响彻这方天地,直冲霄汉,仿若是为了应和此处几个跨古世纪沛然的岑寂一般,歌声和路边顽石及林间晨露纠缠了许久,才不舍散去。钟良既去,这佚名之处不知道得多少年后才能再有这样的时刻。
钟良兀自扰过嵯峨群山,浑然不知人间岁月几何。
八月中旬,钟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涩川寒谷外围,此行历时两个月,在钟良的计算之中。
钟良在周围的一个小镇上的客栈安顿下来,甫欲浅睡,奄忽一阵呜咽声从后院传来,钟良翻身凝神倾听着,便闻那呜咽声愈发明显,片刻后,钟良又闻一阵粗犷的喝骂声,眼中寒芒抹过,紧紧衣裳,对刑天安慰了几句,便轻轻地走了出去。
固然隔着一道墙,但钟良还是听清楚了对方的对白。刚才那呜咽是由幼小的女童发出的,钟良听得真切。
只听夯墙的另一边一个语气阴沉的男子说道:“我说小子,你一个小乞丐,我们苦口婆心地劝你加入诛觞阁九月酷炼,你却不识好人心的一味拒绝,着实为难着哥几个了。但丑话说在前头,别进酒不吃吃罚酒,大爷们可没那个闲心陪你玩,说吧,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亲眼看你妹妹死在这里,对于残杀小孩子,我们经验可是极为丰富的哦!桀桀…”话罢,阴森地笑了起来。
一个稚嫩少年气息微弱的喘息着,显然先前已然吃了苦头,痛苦道:“等我安置好了我妹妹,我就随你们走。”
“安置?”其中一人不屑地道,“你一个乞丐,能如何安置,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一夜的时间,一夜之后,亦是明天,你必须和我们走,知道了吗?”
男孩眼中异芒闪了闪,咬紧牙关点头道:“记住了。”
一人轻蔑地看了看少年,口中意味深长地道:“顺便给你一个忠告,别妄想逃跑,因为那样你妹妹会死得很惨。”末了,不忘冷冷瞪了一眼那个兀自掩泣着的女童,吓得那女童哭得更厉害。男孩眼中充满寒意,双拳紧握,仿若下一刻就会给对方一个刻肌刻骨的教训般。
那几人见状,不由大怒,再度踢了男孩几脚,便不多做停留,得意地笑着离开了街隅,留下两个孩子在这寒冷的角落中,女童懂事地强忍啜泣,安静地将地上的少年扶起,眼中晶莹透亮欲淌,歉疚说道:“哥哥,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一语既了,女童眼中的眼泪夺眶而出。
少年咬牙直起了脊梁,将女童轻轻地揽入怀中,一边抹去女童两颊上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妤儿,无须自责,既然我认了你作妹妹,保护妹妹本该天经地义,不然哥哥违背良心,寝食难安。”
女童紧紧地靠着少年:“哥哥,刚刚你和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吗?你要离开妤儿吗?”女童把话说完,一双妙目便盯着少年,一脸的紧张,生怕少年说离开她。
“我怎么会离开妤儿呢?哥哥只是骗他们的,现在他们离开了,我们也该是时候离开这清寒镇了。”少年伸手捏了捏女童的耳根,温和地说道。
少年抬头看着月色,在低头望着这灯影憧艟的街头,道:“妤儿,告诉哥哥,若日后我不再你身旁了,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么?”
妤儿粉拳紧握,从少年怀里探头道:“怎么会?哥哥怎么会离开妤儿呢?哥哥,难道你忘记你当初答应了什么吗?”
闻言,少年半响呐呐无言。之后叹了口气道:“妤儿,对不起,我一定会践诺,即使你无故消失于天地,我必将天地颠覆,即使找到的只是你的倒影!”
话音未落,女童紧紧抱住少年,眼泪此刻如同廉价地泉澧般,止不住的流淌,在颤抖中说道:“妤儿也是如此!倘若有一日,哥哥你有生命危险,我会站在你身前。明枪在前,我亦在前;暗箭在后,我亦在后。”
灯火阑珊的街头,寒风凛冽,皑皑白雪覆盖画栋雕梁,构成了一个温馨的世界,仿若是无情的死角。
两个孩子拥抱而立,交换彼此真挚誓言。
那纯真清浅的时光,是否也是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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