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朝新立,起于北地的君臣们都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冯太后摄政造成的人才损失,更重要的是,有才之人大多处于观望态度。
论道武艺,自然没有人怀疑新皇的能力,但是做皇帝跟打江山是不一样的。奉天帝是会成为众人期盼已久的明君还是会成为第二个冯太后没人能看得清。
更重要的是,作为天下士子风向标的谢家一直保持沉默,既没有派人出仕,也不曾多出一言。
而谢家宗主更是闭门数日不出。这不由让人想起隆庆朝那最后的五年。
谢渊澜在那五年间出入宫闱,多方周旋,方保得如今这些人才,在形式未明的情况下,自然没人轻举妄动。
因此轩辕逸等人的压力也不可谓不重。天下能人辈出,然而,奉天帝一脉皆是出自北地,行军打仗一个顶俩,处理起政事则明显能力不足。
冯雪卿与魏无私虽然也是前朝旧人,到底在官场多年,对于本职工作倒是得心应手。
打发了军中亲信镇守四方,以防止各方诸侯有样学样,回过头仔细一看,朝中连六部尚书都凑不齐了。
没奈何,作为重重之重的吏部尚书只得由右相沈素暂代。
照往年的情形,应是在三月的时候有一场春闱,可以遴选出填补六部。
只是,榜文已经张贴出去,响应者却是寥寥。朝堂之上,轩辕逸的神色日益凝重。
这日正是旬假,沿用前朝律法,百官不用上朝。
段秉烛看着几乎要跟御书房的椅子长成一体的轩辕逸,大摇其头:“皇上,经过隆庆朝,士子们有所犹豫也是正常的,你不必太过忧虑。”
“朕怎能不忧虑?”轩辕逸冷笑,“天下士子尽在观望之中,这跟谢家有什么关系么?”
“谢家号称天下文史第一家,对于士子有种极大的影响。”段秉烛拈着下颔长须,微微一笑,“皇上,与其在宫中一筹莫展,不如去宫外走走。”
千百年来,皇帝的安全一向是重中之重,就算想要微服出巡,也是麻烦多多。段秉烛恐怕是第一个劝着皇帝出宫的人。
轩辕逸沉吟半晌,回寝宫换了身便装,便要出门。
秦如晦在宫外得到消息,顿时拉下了脸——这太傅也太胡来了,拉着皇上出宫也就算了,竟然还同意皇上不带侍卫,这不是儿戏么?
谁不知道,这个平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台面上冯魏两派的人马已经清理干净,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
就算皇上神功盖世,也不是这么个胡闹法。
轩辕逸刚跟段秉烛走出宫外,就见到脸如泼墨的秦如晦。心中也知道他是担心,也不甚计较,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若是真能引出冯魏余党,朕这次出宫倒也值了。”
秦如晦闭着嘴,当自己是闷嘴葫芦,脸上的神色沉凝如常。
三人走在平京城最为繁华的八角街。与朝中的愁云惨雾不同的是,大街上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连绵不绝,是不是还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秦如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气劲内敛,全身戒备。只是,眼睛微微向前边一扫,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退掉了大氅,但是那人身上的蓝色长袍显然还是比寻常人要厚上一些。
谢渊澜正规规矩矩站在一家糕饼店前,看着腾腾的白烟,一脸垂涎三尺的表情。
秦如晦看在眼里,冰一样的脸上裂开了一抹笑意。
轩辕逸显然也看到了谢渊澜,冷削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微微靠近了些,便能听到那人正跟站在蒸笼后的中年女子聊着些什么。那女子衣着普通,手脚麻利,只是眼里似乎有一些真诚的笑意。
“谢小哥儿,好一阵子不见你了。”那女子呵呵笑着,“你家明夷姑娘又不让你出门?”
谢渊澜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感叹:“嗯,差不多一个月呢。我好想念老板娘你。”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怎么着都有些调笑的意味,但是谢渊澜说来,却似乎十分理所当然。那老板娘听了,果然眉开眼笑:“谢小哥儿还是这么会说话,我家丫头要出嫁的时候还在念叨呢,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般好命,能得到谢小公子的垂青。”
“英子姐姐出嫁了呀?难怪没有见到,恭喜恭喜。”谢渊澜浅笑。
“谢啦。”老板娘看了看蒸笼,确定还要蒸上片刻,便眯起眼睛看了看对面的少年,“说起来,听说邱家的大人曾到贵府上去提亲,竟然没有成么?”
“嗯。”谢渊澜无奈地摊了摊手,“被我家明夷姑娘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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