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云是个好孩子。纵然,对此论断,整个昆仑上下都不同意。然,烟初云本人却是笃信不疑。
正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费口舌去吧!
五月刚过,六月初一,又轮到大师兄乾天当奶爹的日子。
“去去去,闯祸精,祸害大师兄去!”
还是更深露重的子时,黑灯瞎火的,三岁的烟初云,就被八师兄兑泽拎出温暖的小被窝,一脚踹进了大师兄屋子。
“臭老八,远走,不送!”
撑起小胳膊小腿儿,睡眼惺忪的烟初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小屁股,也不看屋里的正主一眼,轻车熟路的摸上正主的床,小屁股一撅,小后背一拱,小身子麻利钻进被窝,小眼一闭,酣然睡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的衣食住行便转移到这里。爹娘闭关修炼的年月,她只得轮流在八个师兄屋里乞食。
不若其他七个师兄,大师兄乾天的屋内,并没有她的专享卧榻。倒不是屋子里拥挤得没位置摆放一张小榻,而是大师兄本人觉得,屋子原本的陈设已经妥当,再多出来一张床榻,不伦不类,碍眼得很,会破坏屋子的整体格局。
“唔……热。”
榻上的烟初云,做着美梦翻了个身,白白嫩嫩的脚丫胳膊全都伸出里被窝,小嘴儿微张,哈喇子流到了玉枕上。
“哈喇子是多出来的,你这小人也是多出来的。”乾天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中,长身玉立,负手望向天际的上玄月。
玄月西落,晨曦初现。
睡得饱饱的烟初云,刚一醒来,就一骨碌爬起来,蹦下床榻。
“早啊,大师兄!”软软的童声,一如既往的活力高昂,就似这初生的日头一般。
院中静立之人,转过脸来,颀长挺拔的身形沐浴在金色的晨曦当中,身上的紫衣道袍飘飘,发尾眉梢的露珠还未尽数散去。
“初云,早课做了?”乾天负手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门槛上的小人儿,不笑也不恼,脚下一步也未曾挪动。
“呃……嗯……大师兄,初云好饿。”小娃子两只短胳膊捧住肚子,伸着一小截舌头慢慢退回屋内,“嘭”地一声,将门关掉。
门上了闩,一扇窗又开了。
烟初云搬来椅子到窗下,好不容易才爬到椅子上去,好不容易才推开窗,好不容易才跨坐在了窗台上,大师兄乾天这时却出现了。
修行之人,脚不沾地,走路丝毫不带声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烟初云跟前,简直跟鬼魅无异。
“去哪儿?”
乾天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
虽然那白面馒头和盛粥的粗瓷碗,皆是俗物,却丝毫无损乾天浑然天成的贵气。
乾天不愧是乾天,不在世俗中,却与生俱来帝王尊气。
无怪接连十二年,掌门烟尘子座下大弟子乾天,被昆仑各位女弟子与女长老以及寥寥几位女尊者,票选为昆仑小辈男弟子当中,最愿与之结为道侣的榜首。
“那个……大师兄……我……”
逃遁未遂的小女娃子,小眼神忽左忽右游离不定,坑坑巴巴,支支吾吾,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后仰,眼看就要来个“倒栽葱”,头朝下摔到屋里。
乾天悠然上前一步,从容伸出一只手,修长五指握住小娃子的小细腿儿,把人给拎起来。乾天倒拎着三岁的烟初云,就如前不久,烟初云拎着一只小老鼠,现在,她就是那只没有尊严、反抗不了的小老鼠。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即便她亲老爹是昆仑掌门,是这龟毛乾天的师傅!
“老大,放我下来!”烟初云的小身板还在空中晃荡,脑袋依旧朝着地面,却无碍她小手插腰,拼命拿出掌门闺女的架势,“哼!再对本姑娘无礼,本姑娘下个月还要缠你!”
“口不择言,该罚。”
乾天一手拎着她来到一棵树下,叫她的一只脚勾在树枝上,身子完全悬空,来了个漂亮标准的倒挂金钩。我们的小初云,像个小猴子一样倒挂在树上,可怜她现在只有三岁,却被八个师兄,轮流折腾,折腾出许多可以去山下卖艺的本事。
“老……大师兄,放我下来,好吗?”聪明的小孩子,实在不应该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与之硬碰硬。两只贼亮的大眼睛骨碌一转,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三岁的烟初云思量着,软的若不行,就别怪她拿出压箱底的伎俩——哭,天地都可以为之动人的嚎哭。
“小师妹,可知错了?”乾天身披金色朝阳,斜睨着树枝上倒挂的小人儿。小人儿的脸蛋圆圆的,两颊上的肉又软又多,粉粉嫩嫩,像刚出笼屉的寿桃包子,可口得很。
“嗯,知错,知错,初云知错。”碰上不爱幼的乾天,小初云果断认栽。泪眼汪汪,小妮子双手握拳作揖,软软的道,“大师兄,初云饿。”
“饿?好。但小师妹你自己知道规矩,不许用手。”乾天举起馒头,放在小女娃腰间的位置,小女娃要吃,就得凭借自己的腰力和腿力,弯腰上来,自己用嘴来叼。
小拳头握得死死的,为了那个腰间的馒头,几番幸苦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小初云磨着小牙,气红了鼻头,终于释放出压箱底的伎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出息!”乾天瞪她一眼,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哇!大师兄,虐待初云。我要去告诉其他同门,告诉月长老,告诉掌门爹爹,告诉掌门娘亲……”好动的小孩子,语言天赋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小丫头片子一哭,谈不上惊天动地,却足以热闹整个乾天院,谁让修行之人,耳目皆是极佳。
“哟哟哟,是哪只小猪在叫唤啊?”人还没到,老八兑泽幸灾乐祸的声音已经飘至,紧跟着人也笑嘻嘻的出现在初云跟前。
初云倒挂在树上,脑袋离地面近,兑泽就蹲在地上,伸手捏住她的粉面双颊,与她大眼瞪着小眼。
抽噎一声,初云蓄力,又一嗓子嚎开,哭声比之先前更来得洪亮。
又一紫袍师兄,乘着晨风与朝霞,拿着画板与画笔,施施然而来。
“老八,让开些,别挡着我为小师妹作画。”老五坎水铺开宣纸,无视小姑娘的恸哭之声,专心作起画来。
“画生动些,赶明儿,我给师傅师娘送去。”兑泽从善如流,赶紧闪身到一旁。
“你……你们……欺负我,哇!爹啊!娘啊!可怜的小初云啊!”小妮子委屈心酸得厉害,这会儿是真的嚎哭起来,连做戏都省了。这次嚎哭,难得走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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