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姑嫂二人,代善带了林海与贾赦进了书房,拿起一个卷轴笑道:“海哥儿,这却是你画的?”代善手中却正是林海送贾政的那副野趣图。
贾赦对此早就是波澜不惊了,瞄了一眼那画,笑道:“老爷,这个你不必问海哥儿了,我知道,他的丹青向来不错,金石亦是堪称一绝。”伸着脖子又仔细看了看那野趣图,突的回过味儿来,这贾政刚刚才落了第,他偏送这个,不是有意扎老二的心么?可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林海的心机,这画的确很投老头子的眼,看看老头子一脸的陶醉的表情,想着贾政这个瘪却是吃定了,贾赦忍不住哈的一笑,心中大为畅快。
代善伸手啪的就是一巴掌拍在贾赦的后脑勺,怒道:“不学无术,你看看人家林海,比你小了那么多,已经是举人了,你呢?”
贾赦哎呦一声摸着头道:“爹啊,你别拍了,这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我是不如林海这小子聪明,可你再要这么拍下去,估计你也别指望我了,直接就被你给拍傻了。”
代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不过想想贾赦现在也开始出息了,自己在一班老友面前也是脸上有光了,也就不再追究了。
贾赦一看逃出老爹魔掌有望,赶紧又给自家老爹透了个重磅消息,“老爷,这算什么,在林海那小子手里真不上台盘,他画的最出彩的是马,不信,林海,赶紧的,把你的拿手好戏拿出来,奔马图,快,给咱老爷子开开眼。”
一面对着林海不住的挤眉弄眼,小子,快点儿画啊,这可是讨你老岳父欢心的时候啊,机会难得,可千万一定要抓住啊。
林海倒也上道,笑道:“世伯,你千万别听恩侯胡说八道,那些不过是小技尔,原是小子平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
代善却是对贾赦的形容大感兴趣,笑道:“无妨,恩侯一说,我反倒被逗起兴致来了,你且画来我瞧瞧。”
林海又推辞一番,到底推辞不过,笑道:“那伯父恕罪,容小子放肆了。”
提笔便画了起来,他是经过后世来的,经历了后世中国书画与世界书画的融合,他的画自然就不再是一派纯然的中国画风,自然而然的带了点儿西方油画一些处理方法,那画出来的马,立体感极强,浓墨重彩,看着那头马两耳奋发一双眼睛湛然有神,口鼻翕张,须尾迎风,神采飞扬的似乎要从画纸中跑出来一般。
代善只看得喜笑颜开,要知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马也可算是吉祥物,所谓的龙马精神,都是专门用来恭维帝王的,至于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都是好话,而林海这幅画,正正暗合了代善目前的情况,他如何会不满意。
现在林海画的奔马图,一马当先,而后面烟尘滚滚中,无数骏马尾随着那头马奔腾而来。虽然整张画上不过寥寥数匹,但由于林海主次分明,收放得当,气势就显得极为豪放,大有万马奔腾马到成功之像。再一联想到自己现在的使命,代善心中的自豪感顿时油然而生,拍案笑道:“海哥儿,若是你不读书科举的话,都可以直接另开一派了。”
林海笑道:“这些个玩意儿也不过就是用来怡情养性的罢了,真要说前途,谁还指望这个啊。”
代善点头道:“也好,你都还通透,我也就不多说了。”
他现在还真担心,要是这小子掉到这绘画一道里去,自家的女儿可怎么办?堂堂的国公府千金,总不可能给个画师做妻子罢。
在当时,文人作画很风雅,很清高,可是你要没有其他的职业,专业以画为生的话,那你的地位会马上掉个十万八千丈,比如唐伯虎,哪怕他一辈子没考上进士,可是人的地位就是比之一般的吴门画工不知高到哪儿去。
对于士大夫而言,琴棋书画皆是小道尔,唯有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代善一看林海精于绘事,欣赏之余,马上就开始担心绘画会占用他太多时间,因而影响了学业就不好了。
不过他把林海与贾赦叫过来,可不是为了看林海画画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如那些普通的小门小户家里一样,什么大事都不告诉自己的孩子。作为家族的接班人,这些嫡长子们一般都会比族中的普通子弟更早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东西,毕竟这嫡长子是否成才,那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兴亡,没有那个家主会希望自己的嫡长子是个废物。
虽然说林家不是贾家,可是既然结了姻亲之好,两家实际已经被联到一起,那利害关系自然是跑不了的,远的不说,可是贾敏嫁入林家,林家要有什么不好,难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能一个人落了好去?
林海一见代善的架势,自然也知道他想要谈正事了,忙也收了先前嬉戏之态,肃手听训。
贾赦一看林海如此,也赶紧乖乖站好。
代善见他两个知趣,心下也还满意,伸指敲了敲桌子,叹息道:“当前的情况,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
贾赦苦笑道:“想不知道都难啊,书院里那些书呆子们都快要吵翻天了,都觉得自己就是皇上,就是带兵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个个都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好像只要他们一出马就能摆平天下事似的。”
代善皱了皱眉,“书生意气,他们以为打仗很好玩么?”转头问林海道:“海哥儿,你那边情况如何?”
平西王偏处天南,那边差不多都是深山老林,若他想要出来,首选便是通过蜀中出川,再不然就只有借道贵州湖广,那却是林侯的地盘了。
林海亦是明白,苦笑道:“世伯却是问错人了,家父虽然现在总督湖广一带,不过,他老人家在兵马一事上,只是协同,并无指挥之权,是以小子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清楚。”
不论林侯还是代善,自然不可能将军情详细告知他们,但是擦边的却会说一点,好锻炼儿子的识别反应能力。
代善眉头皱的更紧,林海这话却是变相告诉他一个消息,湖广一地,这文武两位不甚相合,日后只怕有大麻烦。可对这情况,他也无法,文武自古不合,而到了本朝,军权都掌在八旗贵族手中,而八旗子弟向来不将汉人当人的,林侯居中,处境也是极为困难罢。
这种情况,便是他想帮都是有心无力,他虽是汉军旗,但那日子也不比普通的汉人能好到哪儿去,他若因此向康熙进言,只怕反而引起康熙帝的猜忌。
叹息一声,转而问林海道:“那贤侄现在做何打算?”他也知道林海是进京参加春闱的,不过就以林海现在的年龄,他估计想要金榜题名也悬。若是不中,难不成还放他回湖南,那不是送死吗?自己女儿以后怎么办?
林海笑道:“小侄本就年幼,家父原是想让我再攻读几年的,只是觉得这春闱三年一遇,时机难得,所以才让小侄过来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贸然前来,反倒影响发挥。”我就是来见世面的,中与不中,关系不大。便是中了,你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人家还不是将你往翰林院一扔,自己在里边苦熬去吧。
苦熬几年倒没什么,怕的是,这春闱三年一次,也就是说,新晋进士三年一批,一批至少是两三百人吧。以林海目前的年纪,至少翰林院里他得熬上个六七年,加上本阶的进士,差不多上千新人,谁还记得你林海是谁啊,辛辛苦苦考一场,却不能入帝王的眼,那岂不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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