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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弦琴 六(1 / 2)

我抱着九弦琴出来,容夙听闻,抬了一双哭得血红的眼望向我。

“容夙,哦不,或许我该随着青鸢唤你一句‘皇上’,她临终之时并无不快,你大可放下这颗心。此生你虽负她,她却从未怨过你,即便是要离开这凡世,心中惟一的愿也仍是要你再寻个挚爱,好叫你不再恨她。她这一世都是因你的喜而喜,因你的悲而悲,满心满意都是爱你,只是可惜,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却从未得你青睐。”

“你如今在这里哭,大抵是因了这世上最爱你的女子已然离开了你吧,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难过,她临终前,还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你看了这封信,便知晓一切的经过了。”

“我所需要的已然得到,便不再在你这大御宫中多做停留了。你瞧,她这样爱你,只盼你日后念起她时,记得的都是她的好,切莫再恨她了。”

“就此别过。”

我将手中攥着的信交至他的手中。

宋青鸢托我再替她寻一位挚爱,然这实在是一件极其难办的事,因我不知他喜爱怎样的姑娘,总不能再寻一个同宋绿水一模一样的吧?

余生之事,谁也无法说清,那便让他自个儿去寻吧。时光荏苒,若是他有心,自然还能寻到一位挚爱,若是他已无心,纵使我帮他寻了,也是无用。

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多留无益,便同白濯一道遁了。

而我不知晓的是,容夙在看了那封信后,又是怎样的绝望。

他足足九日都在寝殿之中,闭门不出,日日将自己灌醉,而后便对着宋青鸢留给他的那封信大笑出声,直至笑出泪来。

众人皆道,大御的皇帝,是随着那个并不受宠的皇后的离世,疯了。

谁也不知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只有他知晓。

“阿夙,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唤你,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

“从前绿水唤你夙哥哥,你总是很乐意地承了。我没那样的福气,不敢也不愿这样唤你,即便是多年后我成了你的皇后,最亲密的夜晚,我也只是恭敬地唤你‘皇上’。可我心里,一直唤的,爱的,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皇上,而是阿夙,我的阿夙。”

“这样多的年岁里,我总是想,如若当初只有我一人进宫,你爱上的人,会不会便是我?可是哪有这样多的如若呢?天意弄人,你爱着绿水,而我爱着你。”

“然绿水可以潇洒地离开这皇宫,离开你,我却不能。”

“你从前总说听闻我甚通诗书,要我写些来给你瞧上一瞧,可我没有。并非是我不愿,我只是怕,我怕我一写,你便会知晓,昔日你要绿水给你对的那些诗笺,全部都是出自我手,我怕你会更恨我。”

“我这一生,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会恨我,可你偏偏,恨了我一世。”

“阿夙,你瞧见这信之时,我约莫已然随着清姑娘离开。我虽是离开了这凡世,终究还能做成个琴魂,还能感知这四海八荒,去看一看我这一生都未看过的大好河山,我很开心。”

“倒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因救绿水伤了双眼,那些失明的时日里,却总还是有她陪你去各处。可惜,她虽觉得你可怜,实则却并不愿陪着你,我便顶了她的名……我这样说出来,将这从前的过往翻出来告知你,按着你的性子,定是又要动怒了,可我顾不得这样多了,再不说,大抵便再没机会了。你如今该知晓为何那时的绿水总是不说话了,你只当她将嗓子烧坏了,其实不过是我替了她,不能同你说话罢了。可我始终记得,那时在藏书阁,你同我说‘十五初展眉’,我虽没回话,却一直想着要告知你——”

“愿同尘与灰。”

“阿夙,我爱了你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我一直想要的,都只是同你白头偕老。可我知,我一直都知,那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及至后来我搬至这华音殿,十年,你也不过来看我寥寥数次。我从前以为,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而这件事我也能一直做下去,可我大抵太过高估自个儿——我真的太累了,无法再这样爱你了。”

“我要走了。我总是想象着有朝一日,假使我也同绿水一般,消失在你的生命之中,你会怎样?你大抵也并不难过吧,毕竟这些年里,我虽总顶着皇后的名,你的生命之中,却是有我抑或没我都没什么的,那便好了,你不难过,还能像如今一般,做着你的好皇帝,我也可以安心。”

“再道一声珍重吧,阿夙,日后我不在你身侧,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总是喝酒,莫要再念着一人,便是一世。”

“我爱你。”

那些从前被掩埋进记忆深处的过往再次被翻出来,而那个他从前所以为的人,却并不是真正的那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为。

他用了半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最终却失去了那个最爱他的女子的一世。

大御王朝的帝王容夙,自此疯癫。

他将自己关了九日,醉了九日,这九日里,他无数次地追忆起从前他同宋青鸢的并不多数的过往。

多么讽刺,她认识他十三年,嫁给他十年,他却从不曾真正地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他已然不大记得初见她时的情景,好似他初识她时,她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时他的一腔热情全给了绿水,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分给她,他甚至从不曾认真地瞧过她,直至后来她总是跟着自个儿,才渐渐地有些察觉,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直至今日都不大明白当年的不好意思是为哪般。

那年春日,她同绿水一道跟着他们前去射猎,从前的射猎之中,他的骑射之术都是甚精妙的,自然他也知晓,即便他的骑射之术并不精妙,在旁人口中,也都是最拔尖的。可是那一日叶云焕不知何故,竟次次逼着他,同他争抢猎物,好似非要与他比个高下。

他哪里受过这等气,猛地一夹马肚子,便离了骑射的队,独自跑了出去。

他原本想的是,叶云焕既不让着他,他便去另一处自个儿射猎,待到一两个时辰后,再归来比一比谁所获的多些。

可最终却令她差点丧命。

他更难过的是,那原本该丧命的,是他。倘若不是他,她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所以又惊又怒,所以整颗心都悬着,势必要将她医好,所以下了令要追查,所以将近一年的时光,都陪着她。

他也不知,那其中,夹杂了多少愧疚,又夹杂了多少……

真心。

而后她痊愈,太后却催着要他娶后。他原本想娶的便是绿水,可待到太后说这话时,却不知怎的,眼前竟好似现出了宋青鸢的面庞,他惊觉这件事儿后,不知是羞于自个儿的三心两意还是为了表示对绿水的赤诚,便当着太后,当着绿水,当着她,当着宫中众人的面,说出了要娶绿水的话。

绿水住的太后宫中的偏殿却恰恰于此时生了大火,他被众人拦着,眼瞧着熊熊的大火便要吞噬了那偏殿,而原本住在里面的绿水却并未出来,自然,同样未出来的,还有宋青鸢……

他也不知自己是着了怎样的魔障,那时那刻想的又是谁,竟挣脱了那样多的人的束缚,在叶云焕之前,就那么冲了进去。

那火烧得太过惨烈,他冲进去,便只瞧见缩在偏殿最里处一角,瑟瑟发抖的宋青鸢和宋绿水。

叶云焕显然也瞧见了这场景,先他一步便冲上去将宋青鸢抱在了怀中,留下来的,便只剩下绿水。

那时再也不能容他有丝毫迟疑的余地,他遂也冲了上去,一把抱住绿水便往外冲,出来时一根烧得熊熊的房梁落在了他们身前,正落到了他的眼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却也顾不得许多,就着方才记住的来时的路冲了出去,好在并未再有些什么意外。

他那时眼睛瞧不见,却还是想问一问,宋青鸢如何了,可转念一想,宋青鸢既是被叶云焕先一步抱出来的,自然也该是没什么,这便什么都没说出口。

再之后便是冗长的一段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光,他眼上敷了药,又缚了几层白纱,日日都要靠搀扶着身侧的人,才能勉强走一走路。

而他未曾想到的是,绿水竟不再同从前一般对他百般相拒,反而亲自请命要来照料他。

他教绿水躲过侍卫的盘查,教绿水带着他去往藏书阁。那一晚,两人窝在藏书阁的两行架子之间,他同她说起幼时之事,绿水虽不能说话,却始终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直至后来,他同她道:“十五初展眉。”

绿水不能开口,自然没有回应他,可他觉得她是知晓的,因着从前绿水给他对的诗笺中,便是有这么一句话的。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绿水轻轻吻住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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