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凡几乎是一把扛着思颖塞进了车里,她身子僵硬,一动不能动,他脱去她的湿大衣,她乖得像一个洋娃娃,任由他摆布。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条大毛毯,用毯子将她整个裹住,把车里的暖气调大后又倒了一杯伏特加,让她就着自己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
酒精下肚,思颖的身体渐渐回过劲来,手脚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却终于可以自己行动了,他又倒了一杯伏特加放在她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一旁慢慢地啜着,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有一个透着冷淡疏离的身影。
整个过程,两人都一言未发,但是周一凡用毯子裹住自己时候的手劲之大,则让思颖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内心翻涌的怒气。
思颖的双腿还在打着冷颤,不知道究竟是身冷还是心冷,她哆嗦着手去拿大衣,打算推开车门离开:“我还要回去等东辰哥哥,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我……我回头请你吃饭……”
周一凡淡淡地看着眼前那个执拗的女孩,没有吭声,就在她要离开时,他却又一把拽住她的手,她的身子软软地向后栽去,倒在他的怀中,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却一把抱住了她,一言不发,只是胳膊越圈越紧。
他在她耳边的声音很冷,吐出的字却更冷,让人心里发寒:“谢思颖,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其实早就料到了,不是吗?莫东辰今天是不会出现的!他临时买了机票去了英国,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思颖愤怒地推开周一凡:“你骗我,东辰哥哥答应过我会来的。我信他!我要等他!”
即使,心里的有个声音一遍遍告诉自己:东辰哥哥,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她知道今天会有大雪,但却坚持在今天见他,只不过是赌他的不忍心罢了。
有一句俗语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东辰哥哥,你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对你死心吗?
周一凡抓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吼道:“谢思颖,你的骄傲呢?你这样做,和古时候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又有什么区别?”
思颖的挣扎渐渐松了,在他怀里轻打着颤,他终于有些不忍,闷着声音问:“还冷吗?”
周一凡发动了引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思颖没有应声,只是抖抖索索地从包里掏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拨打着那串熟悉的号码。
周一凡冷眼看着她,并没有阻止。
冰冷的女声一遍遍重复道:“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思颖没有放弃,仿佛是一个丧失了灵魂的木偶,只知道一遍遍机械地重复拨打着那串数字。每一遍的重复,她眼底的光芒就黯淡几分。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身体渐渐暖和,心却愈发寒冷。
东辰哥哥,真的已经走了吧!
思颖苦笑一声:自己这般死皮赖脸地纠缠他,恐怕他早就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所以,才会连一声告别都没有,便急匆匆赶往别的国度。
思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轻轻嗫嚅道:“我不想回家了。”
见周一凡没有反应,思颖加大了音量:“周一凡,我不想回家,你听到没有!”她的声音带着一分女孩子使性子时特有的尖锐。
其实她的声音向来很好听,周一凡想,明明不是南方人,却偏偏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听起来就让人如沐春风。可她刚刚的声音,却无端让人想到子规的啼叫,即使明明是愤怒的发火,那满满的无望却无从掩饰,仿佛是一杯啤酒倒得太满,白色的啤酒花要从杯子里溢了出来。明明表现的是愤怒,却能让人品出无边的哀伤和寂寥。
“周一凡,对不起,我……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思颖反应过来时,语气不禁放软,带着一丝愧疚。
周一凡扬了扬好看的眉:“没事,刚刚失恋的人嘛。脾气坏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思颖听了这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蹦起来揍他,莫东辰带来的那场变故仿佛如同宇宙中的黑洞,在一瞬间抽尽了她一身的气力。
周一凡还是从善如流地调转了方向,找了一家临近的酒店,把思颖安置好后就匆匆离开了。思颖没有在意,她只是像一个鸵鸟一般把头埋下,一句不吭,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周一凡走了多久,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换洗衣物,一份翡翠灌汤包,一碗蟹黄粥和一盒感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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