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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算计(2 / 2)

再一瞧,那些个妇人也都纷纷嘱咐着自家的女儿,只碍着旁人在侧,不敢细说。

只有李氏远远地站着,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舒沫则象根木头,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下来,倒遮住了大半边的脸。

乱了一会,那仆妇引着几位小姐出了偏厅,到花厅,却见已先有好几位小姐坐着了。

见这边又来了新人,都停了交谈,好奇地看过来。

那仆妇便给大家一一引荐。

听到其中一个穿银蓝缠枝褙子,同色罗裙的女子,是昆山伯的亲妹子,众人都叫她梅姐。

舒潼便着意打量一番,却见她的目光刚好也绕在她的脸上。

事实上,不止是她,几乎所有在花厅的女子,这会子视线都锁在她的身上。

有好奇,有玩味,有妒忌,有愤怒,也有不屑。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平日如何心高气傲,冷不丁被如此多人观注,还都带着挑衅和挑剔的目光,舒潼瞬间飞红了双颊。

舒沫过来,忽然抽走了她手中的丝帕,展开:“四姐,这个花样倒是新奇,怎么绣的?”

极平常的一句,轻易地把众人的目光从舒潼的脸上引开,又不着痕迹地将她的长才展现在众人面前。

舒潼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做得一手好针线,这时顾不得研究舒沫为何帮她,定了定神,故做轻描淡写地道:“七妹也真是,只是条帕子,有何大惊小怪的?”

众人看过去,帕上绣了一丛兰花和一只穿花的蝴蝶,配着她的衣饰,是极淡雅的嫩黄色。

可不知为何,经舒沫的手展开,迎着阳光一照,丝帕上的那只蝴蝶越发的栩栩如生,竟好象振翅欲飞一样。

更令人叫绝的是,帕子展开没多久,从花园里飞来一只蝴蝶停在手帕之上,似是闻香采蜜,又似是向帕上彩蝶求偶,竟久久留连不愿离去!

众小姐也顾不得矜持,一涌而上,将舒潼团团围住:“天哪!”

转瞬之间,永安候府的四小姐做得一手好刺绣,连花园里的蝴蝶都引来了的消息,传遍了昆山伯府。

舒沫悄悄松了口气,从人墙里退出来,远远地看着被众星拱月的捧着的舒潼,弯唇露了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她能帮的,也仅止于此。至于以后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去走。

当然,这样的帮并不是完全不带私心——因为不想让自己陷进去,所以推了舒潼一把。

舒沫转身,刚要落坐,忽见一个仆妇带着三个孩子,神色局促地站在人墙外。

两个男孩子,大点的十来岁的模样,小的三四岁的样子,最小的还抱在手里。

大的那个,已经懂得人情世故,却又还没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对着满花厅闹轰轰的女人,很是不满,眼睛瞪得象铜铃,毫不掩饰其中的愤怒。

想来是昆山伯的孩子,给仆妇带过来给大家磕头答谢的。

“这位是大少爷珏哥儿,这位是二少爷玳哥。”见舒沫看过来,那仆妇忙指着二位公子介绍。

舒沫微微一笑,顺手摸摸小男孩的头:“你们回去吧,这里一时半会还不得清静。”

“哼!”哪知那珏哥儿十分倔强,脸一偏将头扭过去,恨恨地道:“不用你假惺惺!”

“大少爷,不得无礼~”抱着孩子的仆妇涨红了脸,慌忙训斥:“忘了太夫人交待的话了?小姐们远道而来,特地送你母亲一程,需得好好答谢。”

“呸!”珏哥儿狠狠地啐了一口,两眼通红:“当我不晓得,她们全都是冲着爹来的,想当我的后娘!”

说罢,也不管舒沫,掉头冲出了花厅。

舒沫浑不在意,那仆妇却着急得不行。

匆匆向她陪了声不是,抱着孩子拔腿就追,一路嚷嚷:“大少爷,大少爷,你去哪里?今儿人多,可不兴乱跑呀!给爵爷知道了,又是一顿好打……”

眨眼的功夫,出了月洞门消失在花园的回廊下,扔下四岁的玳哥儿在舒沫跟前。

小家伙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舒沫。

待发现哥哥不见了,连带着自己的乳娘也没了影子,剩下他一个对着一层子莺莺燕燕,不禁小嘴一瘪,立时哭了出来:“咯咯咯咯……”

他声音软糯,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原本就口齿不清,舒沫心软得一塌糊涂,顺手从桌上拈了块窝丝糖,蹲下去牵了他的小手:“不哭不哭,姐姐给你吃糖好不好?”

“不七,要咯咯!”玳哥摇头,拖着她往外走。

舒沫无法,只好哄他:“好好好,姐姐带你找哥哥,你别哭了。”

昆山伯府即大,舒沫又不敢走得太远,怕出了内宅,惹出祸事。

偏今日前厅后堂宾客众多,花厅里又安置着各家的小姐,竟没几个仆人走动。

舒沫在花厅附近的花园里转悠了一阵,眼见玳哥哭个不休,眼泪鼻涕擦得满脸都是,瞧瞧左右无人,从兜里摸出一条丝帕:“玳哥你别哭了,姐姐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什么戏法?”到底是孩子,一听有戏法可看,玳哥儿也不哭了,张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舒沫。

舒沫把丝帕展开,慢慢地撕成一条条给他看:“你瞧,撕碎了,对不对?”

“你西八子干么?”玳哥儿莫名其妙。

舒沫把撕成碎片的帕子团在手中,另一手做撒粉末状,再握成拳头递到他面前:“吹口气。”

玳哥儿好奇地吹了口气。

“注意看,”舒沫望着他,神秘一笑:“姐姐要变了哦~”

她慢慢把拳头松开,将团在拳头中的帕子展开,竟然完整如新。

哪知玳哥儿把嘴一抿:“不好玩~”

舒沫大汗,只好问:“那姐姐给你变吃的好不好?”

死小鬼,居然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么不好搞!

“我要窝丝糖~”小孩子头脑简单,哭了这许久也确实有些饿了,听到她说吃的,立刻想起刚才舒沫给他的窝丝糖。

舒沫微笑,仍将那条帕子盖在手背上,柔声哄道:“吹口气~”

玳哥儿噘起红红的嘴唇,吹了一下。

“注意,~”舒沫神色娇憨,神秘兮兮地道:“姐姐要变了哦~”

她把丝帕一抽,掌心里赦然躺着一块金黄酥脆的窝丝糖。

“好棒!”玳哥儿欢呼一声,摸过糖就吃。

舒沫不禁微微抬起下巴,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轻轻地笑了起来。

五月的阳光已经*,即使隔着树影筛落下来,也很刺目。

舒沫的眼睛眯得几乎只剩一条细缝,那浮在脸上的发自内心的欢悦而带着点诡计得逞的小奸诈的笑容,就显得越发的娇甜,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几乎与此同时,从假山后猛地冲出一个身影,激动地吼:“你这妖女,搞什么鬼!”

他小老虎似地冲出来,舒沫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不禁松了口气。

“珏哥儿来了~”把玳哥儿往他身前轻轻一推,就要走人:“这可好了,玳哥儿交给你。”

“不许走!”珏哥儿拦着她,从她手里抢走丝帕,左瞧右看,发现连半点裂痕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他在假山后瞧得清清楚楚的,手帕撕碎时发出的声音也听得真真的,明明是撕烂了的,怎么又好了呢?

“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舒沫笑着解释。

“不行!”珏哥儿蛮横地否认,一双手就要往她身上探:“定是你身上藏了东西,让我搜一搜!”

舒沫有些吃惊,却并不慌乱,轻轻伸手隔开他:“这可不行~”

“珏哥儿,不得无礼~”清润的男音,不高不低,却自有一股令人摄服的力量。

舒沫转头,却见从假山后走出四个男子。

为首的一身白衣滚着二寸宽墨色的云纹花边,岳停渊立,淡雅似菊,不是公子熠还有谁?

另三个也不陌生,赦然就是公子明,公子业和公子竣。

“熠叔叔~”刚才还威风凛凛象个小老虎的珏哥儿,这会老实得象只小绵羊。

“带着玳哥儿回老太太房里去,省得她惦记。”夏候熠吩咐。

“哦~”看得出来,珏哥儿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却一声都不敢吭,乖乖地牵着玳哥儿离开。

舒沫偷偷撇了撇嘴:还以为又遇到个小霸王,到底还是没有夏候宇的那份霸气。

也是,皇上每日带在身边,由皇后亲自教养的,全大夏也就只有他一个。

旁人,就算有他的骄横,又哪里有他那份气魄?

她心中腹诽,低了头想脚底抹油,偏有人不肯放过她:“七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舒沫不禁暗叹倒霉。

都说四公子性情倨傲,最不喜交际应酬,怎么她到哪都能遇上这几个骚包呢?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四公子里排名第三的公子业,恰好就在宫里当御前侍卫,与这位昆山伯自是极为熟识,他们联袂前来吊唁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这次却没带着那小霸王,也不知是被人劫走,还是因为来丧家不吉利,故意没带他?

“几位公子好~”舒沫心里不停转着念头,不忘中规中矩地行礼。

“每次见到七姑娘,每每都有惊人之举。”邵怀明笑眯眯地瞧着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不禁让在下心中充满期待,不知下回偶遇,七姑娘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舒沫牵了牵嘴角:“小女子身份低微,以后定不会与各位公子有任何交集。”

她保证,以后看到四公子的影子都绕着走,绝不与他们碰面。

把偶遇什么的扼杀在摇篮里,惊喜之类更是不可能了。

“好狡猾的女子!”祁兴业冷哼一声。

大夏皇朝,提起四公子,就算再高贵清傲的女子,也不禁要心旌摇曳,神魂颠倒。

她一个小小五品官家庶女,怎么敢表现得如此不屑?

这必是她吸引他们视线的手段,这并不新鲜。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过,只是她比别人更高明一些。

至少,她已成功引起了公子明的注意,不是吗?

“在下自认对七姑娘颇为友善,”邵惟明很是委屈,一番话唱作俱佳,教人辩不出真假:“七姑娘对明某,却似乎有很深的误会呢?”

舒沫皮笑肉不笑地福了一礼:“几位公子慢慢逛,小女子还有事,失陪。”

她既要走,邵惟明倒也不好强留,只得微微一笑:“七姑娘慢走。”

待回过神来,细一回味,舒沫最后那句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你们吃饱了撑的,本小姐没空奉陪!”

顿时哑然失笑。

冷不防郑竣曲肘撞了过来:“啧,擦擦口水吧,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嘿嘿~”邵惟明油嘴滑舌惯了,不但不觉得糗,反而摸摸下巴,撞回去:“怎样,是不是觉得这位舒府的七姑娘,有点意思?”

“不觉得~”祁兴业很干脆地摇头:“除子比别的女子更狡猾,没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过人之处?”邵惟明不服,怪叫着摸了条帕子出来扔在他脸上:“你倒是照着变给我瞧瞧?不用多,二者择其一即可!”

“哼!”祁兴业根本不上当,面不改色地一脚将真丝帕子踩在脚底:“不过是会耍些小机巧罢了,这就入了你的眼?明兄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低了!”

“我眼光低?”邵惟明哇哇叫,忽然指着一直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夏候熠:“你知不知道,在七姑娘的眼里,熠兄是什么?”

“是什么?”问话的是郑竣。

夏候熠冷不防被流弹射中,微微蹙了蹙眉,淡声道:“明兄!”

他向来淡定,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忧心。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的评价,居然让他如此介怀?

这下子,本来兴致缺缺的祁兴业也来了兴趣,狐疑地追问:“是什么?”

“嘿嘿~”偏邵惟明卖起了关子,斜着眼睛瞧着夏候熠,笑而不语。

“到底是什么?”祁兴业是个爽快人,经不住他这翻勾—引,一把揪住着他的衣领,喝道:“快点说,不然本公子认得你,这双拳头可不认得你~”

“熠兄,小弟的这条命可就系在你的手上了~”邵惟明故做惊恐。

夏候熠眉峰微微一跳,薄唇微掀,极不情愿地吐出二个字:“□□。”

郑竣和祁兴业都是一怔,等反应过来,这就是舒沫对夏候熠的评价时,禁不住愕然地面面相觑。

“哈哈哈~”邵惟明已经自个在那捶墙拍栏,笑得打滚:“好笑吧?这会子谁还敢说我眼光低?人家那才是真真的眼高于顶呢!”

“哼!”祁兴业想了想,恢复了不屑:“伎俩!她分明是在以进为退。可叹你竟连这个都分不清,真是白活了。”

“错~”邵惟明忽地敛了笑容:“这话,可是她对着自己贴身婢女说的。夜深人静,主仆谈心,有必要弄这么多心眼吗?她以退为进又给谁看?”

“惟明!”夏候熠心知要糟,急忙低叱一声。

邵惟明那里已噼哩啪啦说了一长串,等意识到不妥,已经晚了。

“夜深人静?”

“主仆谈心?”

祁兴业和郑竣对视一眼,一人一句,逼了过来:“大家情同手足,倒不知两位何时与舒七姑娘走得如此之近?”

“啊,”邵惟明见势不好,赶紧脚底抹油:“我去瞧瞧学敏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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