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淑妃的不敬与刁难,我报之以淡淡的态度;并非有意故作,只是,真的为她难过。一个普通的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命运抉择点,便是幸福婚姻。只是,宫里的女人,却注定得不到这一切......气势咄咄的长孙无忌,在“地震”事宜威慑过后,收敛几日,再度咄咄出击,提出要高宗拥立雍王素节为太子。携连一帮文武渐趋响应,高宗僵持久久,无可奈何之间,只得应下。——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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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情起}]:第十章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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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一连几个时辰的盈身依于御花园飞亭处,目光定定凝望远方,一遍又一遍的追忆着从前,未进宫时的那段日子,分外出神。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快乐非常的惬意时光。暮晚,一人大踏步游走于古老而繁华的长安街道,满眼皆是盎然勃勃的样子,只是一味玩乐,根本不知情爱、阴谋、甚至烦恼为何物。
她美丽的纤长睫毛稍稍抬起,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幕里一轮逐渐西去的残阳,又目送着它泼洒完最后一抹余韵,渐趋隐身在广漠苍穹中。
月华的清辉便在这一瞬里蒸腾入眼睑,夕阳尚且还不及皆数退却,擦肩一瞬,便与冷月——这夜晚的主宰者并立粼粼。
一日一月各自支配着自己的遵从者,示威一般,僵持了数秒,竟是一副日月争辉的奇妙画面。
终于,注定的一切无从逆转,此时此刻,朗月主宰昆仑的局势已成定格;太阳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空怀着那一腔火热的抱负,黯自斑离,一点一点退却了政治权利际会的争锋场。
媚娘心头忽就一定,没缘由的悸动。
“哎呀......真是的,这里怎么有个台阶呢?”
娇滴滴一声惊呼,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喃喃;媚娘的视线被吸引了去。转身回眸,是个衣着光鲜、皮肤白嫩的小姑娘,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正含嗔带怒的站在当地,审视着脚下梯台,当是适才险些被绊倒。
“小妹妹,你是......”做了母亲的媚娘,见到孩子便不经意的顿生一抹好感与新奇,莲步轻袅上前,府了身子,眸光温存的打量着面前娇小可爱的孩子,兀然,想起什么,双颊又是一笑,语声依旧轻柔,“哦,我想起来了,你的娘亲是淑妃娘娘吧!那天在这里,我们见过的。”
小女孩嘻嘻一笑,算是默认;又撒欢似的绕着媚娘跑了一圈,复在她身前定住,大大的眼睛闪烁若星辰,瞳仁尽显天真烂漫,波光潋潋荡漾:“我能叫您一声姨娘吗?”
“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是你的姨娘嘛!”媚娘玩心忽起,轻点孩子鼻尖,目光亦是清澈而纯真。
“姨娘,你长得真好看!”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漫空灌溉,昂扬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天真恳挚。
媚娘唇畔扑哧一下嫣然,即而望定孩子一双明澈异常的眼睑,徐缓娓娓:“义阳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妍儿!”孩子粉嫩唇角含笑而语,“听母妃说,我出生的那一天,正是暮春,满园牡丹争奇斗妍开的一片大好,母妃便给我起名叫妍儿了,争奇斗妍!”
“争奇斗妍......”媚娘秀眉略微颦蹙,俄顷,复又松开,有意逗趣的对着义阳又问:“那么妍儿,你喜欢这个名字么?你喜欢跟别人攀比炫耀、争奇斗妍吗?”
“我当然喜欢这个名字了,因为是母妃给取的!妍儿最喜欢母妃!”义阳不假思索直直回复,尔后,明眸闪闪,纯挚定望媚娘:“姨娘,什么是攀比炫耀、争奇斗妍呀?”
媚娘自知忽视了这小小人儿,所能承受的年龄界限,只是一笑,绕过了这个晦暗复杂的话题,真切关心:“大晚上的出来玩耍,怎么没人陪同?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义阳适才垂眸,恍然大悟的思忖着这个从未作想过的疑问,娇嫩唇角呓语阵阵:“这个......嗯,一时坐不住,便瞒着他们偷偷跑了出来......我知道这刺激的旅程充满着很多危险,但为了我认定的快乐目标,我便把一切危险都置之度外了。”
媚娘不由一震,似受到某种莫大的启迪,美目凝结,心间不再芜杂。
“姨母,您为什么也在这里,不回去呢?对了,母妃总不让我一个人乱跑乱闹,整天守着我,像对笼中鸟儿一样,我的心情,您理解吗?”义阳复又向着媚娘看过,一脸天真与可爱童稚。
“孩子,我理解你,当然理解你。”媚娘思绪被拽回,广袖和风飘荡,宛若凌波仙子,尤显恬静、淡雅:“姨母在这里,是想看看天空,静静看着便好。我们每个人,就像太液池中,那不间断漂泊的一片小小树叶,微茫的不能再微茫,渺小的不能再渺小。”媚娘边说着,波光再次望向广漠亘古的哀哀天幕,依稀有黯然跌宕:“这皇宫,离家太远,离梦太近,所以,我总是害怕每一个夜晚的来临,害怕不得不面对的暗夜睡眠。因为每次醒来,总也挥之不去那梦里淡淡的思乡惆怅,便不得不面对着又一个苍白的叹惋虚幻。只是,何处又是吾乡......”
几只不安份的候鸟叽叽喳喳一阵错杂的叫嚣,每每晨时与黄昏,天便热得发了狂;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薄纱似的轻烟,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义阳学着媚娘的样子,也扬起一张童稚娇嫩的面庞,盯着天空出神,不忘碎语连连:“姨母,虽然您说的话我还不能够完全的听懂,但是我知道,姨母其实很寂寞、不快乐,就像母妃一样。”
“是吗?”媚娘没有收回错落在苍穹中的纷杂目光,只顺势随心回复:“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寂寞、他的那一份不为人知的忧伤;或为情焦灼中伤,或为世上人间的那一份薄凉。妍儿还小,不会有,往后,也会有的。”
义阳转过身子,热切注视着媚娘惊鸿游龙般翩翩美绝身影,出了许久的神,即而,眉心小小聚拢,似自语,又似疑问:“母妃说你是坏人,不让我和弟弟跟你玩儿、跟你说话。可我一直觉得母妃说的不对,今天看来,果然不对;姨母是好人,母妃不可以冤枉姨母的,妍儿回去就跟母妃讲!”
媚娘原本闲适的心绪兀时一定,倏然回转纤神,侧目款款,半凑趣、半正色的回问义阳:“你的母妃,真是这么说的?”
“嗯。”义阳嘟起小嘴,重重点下了头。
媚娘似有一瞬间的失神,俄顷,又是一个温柔百媚的笑:“妍儿乖,不可以跟母妃冲撞、惹母妃生气的。母妃怎么看姨母,是大人们的事。大人们......便是这样,三天疏、两天近,其实呀,感情却从来没有走远过。”
妍儿扬过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似懂非懂的回问:“真的吗?”
媚娘娥眉微垂,轻轻一把,将义阳抱起,缓柔细语:“当然是真的呀?大人永远都不会欺骗孩子。”
“那皇后娘娘,她是好人吗?”义阳一张小脸写满天真,深红色裙摆之上,一排细碎银蝴蝶经了月色映衬,似飞似扬,赋予生机一般。
“她......是个可怜人。”媚娘语音沉淀,神思于智慧的海洋之中泛舟开来,眼角眉梢微微一瞥怀抱中的义阳,又娓娓道,“这世上,本没有好坏人之分,只是世人用自己庸俗又无上的大智慧,极端主观的划分出两种相悖的力场而已;对自己友善、有所帮助及利用的,便是好人;反之,则是坏人。”
“那书中常说的善人呢?是善良吗?”义阳又问。
“善人,并不单纯是善良,甚至根本与所谓的善良不着纹丝边际;善人,是集好坏于一体,可以宽恕任何一方的人。在他们的身上,有着最高、健、全的人格,与最敏捷睿智的神思。他们可以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背信弃义,做尽所谓的恶。但在他们那厚重伪装的外表之下,有的,却是一颗无比赤诚、火热的心。他们不择手段、他们完美极端、他们疯狂......是因为他们懂得舍弃与选择,懂得什么是大志,什么是小善,更懂得所谓善恶好坏的浮虚卑假......妍儿,你要好好听母妃的话,其实你的母妃,才最单纯;平心而论,其实,她最真性情、也最善良。”
“武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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