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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情起}]:第二十二章溪云初起日沉阁·风雨欲来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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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勤政殿里,高宗绝尘端坐金黄龙案,儒雅的朗目全然愤恨侵满,眉宇之间卷携一股肃穆的厉寒。开言之余,深眸四处徐扫,语声愤慨且极端:“今天清晨,都有谁来过!”一语出口,爆破早春原本适宜的朗朗,压抑迥然的宛如严冬已至。
“武,武昭仪一直都在小公主这里......”谦卑的宫娥讷讷语音,低眉顺目的瑟瑟开言。面对龙威震慑,直抵身魂的一抹肃杀已经搅乱素日里贯存的安静品性,甚至谦卑情态也全全荡然无存,只剩颤颤惧骇。
“废话!朕问得是除武昭仪之外还有谁来过!”高宗俨然盛怒非常,繁乱焦躁的心绪与悲伤幻化成一口气,就积压在胸口处、喉结里,“御医说公主是被人掐死的!”边发怒间,干脆将这一口气焰一并吐出便是;只这一句,愈将眼下窘迫肃杀推向高潮极端。
正被叫过正前问询的宫娥,得闻这样一句抛开诸多情态缠绕、纠结着的语气,只自身本就字字含带阴谋、惊骇的言词,不觉下意识后退一步,双膝打颤,净面埋得更低:“还......还有皇后娘娘......”
“皇后?”治一个机灵,万千纷杂繁绪于这刹那里,权且搁置脑后,只余涓涓忖度,带些惊疑。金黄色广袖龙袍略微抬起,抵于厚唇处,锋利非常的语音蜕变为小声的低喃:“皇后来过......”
“是的陛下,皇后娘娘一早便来了,逗弄了小公主好半天呢!”另一位灵敏的宫娥忙不迭的低头开腔,面上没有情态,只是平常回复主公。
“只有皇后娘娘来过。”
“娘娘遣退了我们所有姐妹,内宫里便只剩下她与武昭仪两个人......皇后娘娘每一次来,大多都会遣退我们,怕我们妨碍她与武昭仪交心。”
“武昭仪一直站在窗子这边,一边看着两位王子,一边同娘娘说话,我们在外面都看到了。皇后娘娘......应该在软榻那里逗着小公主吧!”
“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欢小公主,还曾说过要武昭仪将小公主过继给她的话......”
“是啊是啊,奴婢也记得皇后好像说过。武昭仪不肯,皇后就不高兴了。”
......
宫娥们纷纷张了口唇,嘈嘈杂杂的人声便蒸腾在肃穆的帝王大殿里。一时间,这些细嫩簌碎的女子语声交织成一条丝,顷然便翻卷起万千澎湃的巨浪,璧合绵软不断的微风,层层送向远方。
此般场景,使得高宗久压于胸、于喉的闷闷气焰倏然寻到了一个极为顺势的突破口;冲击而出的心绪,使得高宗一时间丧失了对事务深层次的思考、与本能的忖度。流转的明黄广袖借着气焰一扫,俯拍向几案:“后杀吾女!”一语落下,掷地有声,既而,便是绵长恒远的悲意与忿忿,“王悠怡!她从前便常与萧淑妃联合起来,一并诋毁、伤害武昭仪......朕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心,居然这么狠!动不得大人,便使出这等下九流的手法,居然报复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闻得小公主突然暴死的消息,急急动身前往勤政殿,是以安慰高宗的皇后,此时此刻,刚好走到门边。
无意识间收了此等话语入耳,悠怡未及稍施脂粉的面眸禁不住低垂一瞬,淡蓝的身影僵持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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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一抹超乎寻常的平静,媚娘斜倚在床头。除却淡粉的嘴唇尚且带着几分枯槁之外,眼前的绝美佳人已经神情如常;睿智、沉稳、又柔和。
“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媚娘启朱唇,柔荑纤手抚上垂坐身旁的新城玉腕,若兮顾盼的美目流转一缕离合的神光。
“小公主是皇后掐死的。”新城很自然的吐芳回复,明朗的眸子迎合过媚娘欲盖弥彰的眼,一垂睫,语气又是一低,“只能是皇后掐死的。”
轻薄的帘幕合风动了一下,媚娘凤目不曾离开新城面眸方寸,语气依旧平和淡淡,却很坚定,洞悉一切的大智:“作为母亲,有权利得知自己女儿的死因真相。”
碧玉发簪忽向高处一挑,与此同时,原是新城抬起了双目,美幻的乌发在这一瞬纷飞几缕细碎的流苏。定看媚娘良久,女子适才复将瞳眸侧过,语声干涩,但清晰:“暴卒,死于婴孩常见病。”短短一句,包含个中情态,也不讳的挑明了小公主死亡事件当中,隐逸着的那桩看似深沉的玄虚。
一语尽处,年轻的母亲淡漠的收了问询,徐缓吁一口气,轻描淡写的微点一下头:“我知道了。”俄顷,复微迎向新城,瓠犀皓齿开合,“令月,谢谢你成功的抓住了这苍天垂青的天然机遇,运用吞噬亲情和人性的代价,帮我赢得了第一步的胜利。”姣好的美面,掩映着沉稳落落的自然,不加情态的语气便显得虚幻而不明旨义。
新城恍然一愣,旋即,几分怯懦的垂了秀额,支吾言声:“姐姐,对不起,我......”殷红裙摆袂角轻晃,含羞的花蕾恍若正于广漠浮生间,做着一番不置可否的茫然沉浮。
“我的好令月,这话怎么说的?”面了新城尴尬责愧的神情体态,媚娘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声腔诧异,神光烁动。
“姐姐......”新城吞吐间又是一开言,兔白玉指紧握住媚娘指尖,细长眉目蹙起,颦颦多姿,“我不应该没有告知于你,便擅自做了主张的......可我想既然公主已经死去,又何必还要锱铢必较的在乎死去之人的原因清明?寻找机遇,驾驭机遇,得助活着的人才是正理啊!”边说话,本就纠结一团的细眉秀态,愈加细得发颤,恍若两条难堪对错的命运曲线。
几只闹春的燕子闲散停靠在轩窗边沿,形成一道不规则的仪仗队。媚娘尚且未及新城说完,便又是一个淡泊浅笑,边笑间,花颊泛起苍白,微殇的韵味:“或许作为母亲,自孩子出生入世的那么一刻起,心,便已经跟孩子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固而形成一种难以解释的心灵感应吧!”杨柳般的娟眉略微垂下,成一个平滑的弧度,声腔之中荡漾着适宜的婉约,依稀还存些释怀,“说实话,自从王皇后踏进昭仪宫的那一转瞬,我便零星感知到了孩子的异样。子女的长康福泽,做母亲的,往往都会洞悉知晓,哪怕天各一方,也能有所感应;何况,她就在我的眼前......”语音越来越低,沙哑并存,当是动了真情,“包括我跟王皇后说出那样一席反常的话语......我怎么能说出这样一席话语?怎么可能?”媚娘美丽的眸子里,波光潋滟,自顾自的陷入到一个人的沉思忖度中,“现在想来,当是因了这股异常准确的预感吧!预感到,王皇后将再也不会成为我的阻碍......阻碍......真的会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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