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玉媞蛮仿佛又回到了那处隐秘的所在。
远处飘来的雾气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分不清是现在还是虚幻,脚下的道路泥泞难行,但是身后总有一个声音提醒她要快些跑。
这样的直觉促使她不敢停下,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丝毫不敢松懈。
然而脚下的路极其泥泞,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黏糊糊地将她的脚步拖得极慢,短短的一段路程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终于,膝盖一软,脚底便是一滑,整个人狠狠地摔了出去。
就在玉媞蛮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跑的时候,却被一只黑呼呼的靴子踩住了裙角,不知为何,玉媞蛮竟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一时间竟是不敢抬头,见她胆怯,靴子的主人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来就要拉她起来,她的手被那双手紧紧攥住,对方似乎压根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道,一双大手将她的骨骼都快要压碎,吃不了痛的玉媞蛮下意识地一抬头,却被映入眼中的脸下了一跳,那张脸的主人赫然就是死在密室中的胡墨歌!
只见他七窍流血地盯着她,口中张张合合地反复呓语,质问她为何不肯救救他,玉媞蛮被逼得竟是无话可为自己辩白,正当她手足无措时,胡墨歌的脸猛然变成了胡墨舒,只见他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无比温柔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只做工精美的金项链,情谊满满地就要给自己带上,就在快要接近自己脖子的瞬间,原本笑容满面的他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手掌翻转,那条链子便露出原来的模样,黑黝黝地,那分明就是用来圈禁犬类猛兽的项圈!见势不好的玉媞蛮死命挣扎,却死死不能挣脱他的束缚,眼看那要命的项圈就要套中自己的脖子,玉媞蛮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玉媞蛮被梦中的可怕景像所惊醒,吓得立即坐了起来,额上早已冷汗涔涔。
她的举动太过于突然,将身边的人彻底惊醒。
“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从惶惶不安中拉回现实,她仔细打量着周围,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一切的一切都在隐秘地提醒她,自己尚在人间。
玉媞蛮长长舒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过疲惫,夜里总睡不踏实。”
“又做恶梦了?”见她如此,身边的男人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忧虑,起身替她倒了一杯水递到玉媞蛮手中:“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这段时间,你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捧起杯子轻轻撮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冷茶,玉媞蛮忍不住噗呲一笑:“你忘记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啊,何必多此一举,下山去找别大夫呢。”
三年前,她带着伤重的墨舒从洛渊的手中逃到了出来,为了躲避洛渊与青丘的人,玉媞蛮不敢滥用法术,此时中原已乱,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加上缺衣少药,墨舒的一双眼睛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中早已化脓腐败,无力回天。
玉媞蛮虽只是一个活了不过百年的小狐狸,却也知道取舍,与一双眼珠子相比自然是墨舒的性命更为重要。
为了保住墨舒的性命,她只得狠下心,将那对腐坏的眼珠子生生挖去。
看着原本俊秀儒雅的他因为自己的无能变成这副模样,玉媞蛮心中无比的愧疚。
在历经这一切之后,玉媞蛮早没了当初的傲气与野心,她忽然觉得疲惫与疑惑,不清楚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小她便在长辈们的期许下长大,被当作青丘的继承人来培养,她的父亲,她的师傅,她的亲人都在不停地为她的未来铺路,令人艳羡的身世令她能够轻易地得到狐族中最好的一切,比如稀世的宝物,强大的武器,狐族最精妙的修炼术法。
似乎看起来,她已是上天眷顾的宠儿,人生顺遂,万事圆满。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藏在心底的苦恼困惑是如何在一个个孤独寂寥的深夜让自己彻夜难眠。
或许是自己没办法达到长辈们的期望的时候,或许是自己没办法对于那些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的捷径无动于衷的时候,也或许是对族中姐妹要被当作棋子送出去铺路时的不甘与怨恨无法视而不见的时候,她便会觉的自己便是造成这一切不公的源头。
小时候她并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一只普通的小狐狸一般无忧无忧地长大,而是要被强迫着去做一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并且理解了那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
可是她并没有因为明白而快乐起来。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王吧。
她忽然想起赤狐族那个野心与智慧,狠辣与冷酷并存的女人,那位敢于为他人之不敢为,敢于承认自己的所求,敢于杀夫夺位的芷萝少君。
相比较她的夫君,她更加适合这样的世界。
她足够果敢,足够智慧,懂得取舍,懂得何为重,何为轻。
作为一个王,没人会在意权利的更迭是否顺理成章,手段是否光明磊落,所有人在意的是,他能不能给予他的子民想要的东西,能不能让自己的族群变得强大。
或许她不是个好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个很好的领袖。
正是因为她,赤狐族才能快速的强大起来,不再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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